七月的風裹挾著戈壁的燥熱,掠過蘭新鐵路的鋼軌時,慕容耀武正望著窗外急速倒退的胡楊林。作為一名癡迷西域史的攝影師,他籌備三年的吐魯番之行,終於在這個盛夏啟程。此行的目的很簡單:用鏡頭捕捉火焰山下的人文肌理,更想在葡萄架下,尋找爺爺日記裡記載的“坎兒井邊的老桑葚樹”。嗯
抵達吐魯番站時,午後的陽光像熔化的金箔,砸在滾燙的柏油路上。慕容耀武背著二十斤重的攝影包,剛走出車站就被一股乾燥的熱浪包裹,連呼吸都帶著沙礫的粗糙感。他沒急著去市區,而是按照提前查好的路線,打車直奔城郊的坎兒井民俗園——那裡藏著吐魯番人生生不息的密碼。
民俗園裡,年過七旬的艾力老人正蹲在坎兒井出水口旁,用葫蘆瓢舀起清冽的井水。慕容耀武舉起相機,快門聲驚動了老人。“年輕人,要拍坎兒井?得拍它的‘心臟’才行。”艾力老人操著略帶口音的普通話,笑著招手。跟著老人沿著狹窄的暗道往裡走,潮濕的涼意瞬間驅散了暑氣,牆壁上滲出的水珠順著土坯紋路蜿蜒,像大地的毛細血管。老人指著頭頂交錯的木支架:“這是千年的‘筋骨’,沒有這些紅柳木撐著,沙子早把井填了。”慕容耀武的鏡頭對準暗處的木痕,那些被歲月磨得發亮的紋理,仿佛在訴說著古人如何在戈壁深處,用雙手鑿出縱橫千裡的水網。
離開民俗園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橘紅色。慕容耀武沿著田埂散步,路邊的葡萄架已經掛滿青綠色的果實,幾位維吾爾族婦女坐在樹下繡花帽,銀線在布麵上閃著光。他試著用剛學的維吾爾語打招呼,婦女們立刻笑著回應,還遞來一串曬乾的葡萄乾,甜得像蜜。“爺爺說,吐魯番的甜,藏在水和陽光裡。”慕容耀武嚼著葡萄乾,想起爺爺日記裡的話,突然覺得這趟旅程有了不一樣的重量——他要找的不隻是一棵樹,更是爺爺當年在這裡感受到的溫暖。
第二天清晨,慕容耀武特意起了大早,去趕吐魯番最熱鬨的巴紮。剛走進市場,濃鬱的香氣就撲麵而來:烤包子的孜然香、手抓飯的羊肉香、新鮮瓜果的清甜,混在一起勾著人的食欲。他擠在人群裡,鏡頭對準那些鮮活的麵孔:賣哈密瓜的大叔切開一個瓜,金黃的果肉透著汁水,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彈著都塔爾的藝人閉著眼吟唱,琴弦上的節奏跟著人流晃動;穿花裙子的小姑娘舉著糖葫蘆,在攤位間穿梭,笑聲像風鈴般清脆。
在一個賣土陶的攤位前,慕容耀武停下了腳步。攤主是個叫阿依古麗的姑娘,正專注地給陶罐上釉,指尖的青藍色顏料順著陶罐的弧度流淌,像極了坎兒井的水紋。“這是爺爺傳下來的手藝,用的是火焰山的紅土。”阿依古麗抬頭看見他的相機,大方地笑著說,“要拍就拍仔細點,讓更多人看看我們吐魯番的土陶。”慕容耀武蹲下身,從不同角度捕捉她製陶的瞬間,陽光透過帳篷的縫隙灑在陶罐上,紅土與藍釉在光影裡交織,仿佛把吐魯番的山水都融進了這方寸陶器中。
午後,慕容耀武按照爺爺日記裡的線索,去了葡萄溝深處的一個小村莊。村子不大,家家戶戶門口都種著葡萄樹,綠蔭把小路遮得嚴嚴實實。他沿著石板路慢慢走,打聽“坎兒井邊的老桑葚樹”,一位白發老人聽完,指著村尾的方向說:“那棵樹有兩百年了,就在坎兒井的總閘口旁,以前我們小時候,都在樹下撿桑葚吃。”
跟著老人的指引,慕容耀武終於在村尾看到了那棵桑葚樹。它比想象中更粗壯,樹乾要兩個成年人才能合抱,枝椏像撐開的巨傘,覆蓋了大半個坎兒井井口。樹下的石凳上,幾個孩子正圍著一位老奶奶聽故事,桑葚落在地上,鋪成一層紫黑色的“地毯”。他站在不遠處,舉起相機,鏡頭裡的畫麵突然和爺爺日記裡的描述重合:“桑葚樹的影子投在井水裡,風一吹,水麵就飄著紫色的碎光。”
“你是慕容同誌的孫子吧?”老奶奶突然轉過頭,笑著朝他招手。慕容耀武愣了一下,走過去才知道,老奶奶年輕時見過他的爺爺——七十年代,爺爺作為援疆乾部來吐魯番,幫村裡修繕坎兒井,經常在這棵桑葚樹下和村民們商量事情。“你爺爺說,這樹和坎兒井一樣,都是老百姓的根。”老奶奶遞給她一顆曬乾的桑葚乾,“嘗嘗,和你爺爺當年吃的一個味兒。”
那天下午,慕容耀武坐在桑葚樹下,聽老奶奶講了很多爺爺的故事:爺爺如何跟著村民們一起下井清淤,如何教孩子們寫漢字,如何在冬天用坎兒井的水澆田……夕陽西下時,他按下快門,拍下了桑葚樹、坎兒井,還有遠處隱約可見的火焰山。照片
喜歡五子春秋:鄉村史詩請大家收藏:()五子春秋:鄉村史詩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