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張敬德的書房裡,檀香嫋嫋。
李正華靜靜地站在書案前,將剛才在酒樓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敘述了一遍。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刻意表現自己的英勇,隻是平鋪直敘,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張敬德負手立於窗前,靜靜地聽著。他沒有轉身,隻是望著窗外那幾竿翠竹,但李正華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怒意,正在這位一縣之主的身上悄然凝聚。
當李正華說到獨眼龍提出每月五十兩“平安錢”時,張敬德終於緩緩轉過身來。
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眼神卻銳利如刀。
“虎大,王旭棋。虎二,王旭明。”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吐出了兩個名字,“橫行於川河、淩水兩縣交界的一夥悍匪,手上至少有五條人命。官府數次圍剿,都被他們仗著地勢險要,逃脫了。”
“今天來的那個獨眼龍,應該就是虎二王旭明。此人凶殘嗜血,心狠手辣。”
張敬德的目光落在李正華身上,帶著一絲審視和後怕。
“李掌櫃,你今天的膽子很大。本官都為你捏了一把汗。你可知道,若是本官的人晚到一步,你和你這一家子,現在可能已經……”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李正華躬身一揖,神色誠懇:“草民知道。多謝大人暗中庇護,救命之恩,草民銘記於心。”
“但草民也知道,一味的退讓和躲避,換不來安寧。他們今天敢要五十兩,明天就敢要一百兩。我這間小小的酒樓,遲早要被他們敲骨吸髓,吸乾抹淨。到那時,我們一家人,要麼餓死,要麼還是被他們逼死。”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力一搏。”
“好一個‘奮力一搏’!”張敬德的眼中,終於流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欣賞,“本官果然沒有看錯人。你有勇,更有謀!”
他走到書案後坐下,示意李正華也坐。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已經表明他不再將李正華僅僅看作一個普通的商戶,而是看作了一個可以平等對話的合作者。
“李掌櫃,本官也不跟你繞圈子了。”張敬德沉聲道,“這夥匪徒,名為‘雙虎寨’,他們不僅敲詐勒索,還時常劫掠過往商隊,是我川河鎮的一顆毒瘤!本官上任以來,一直想將其鏟除,奈何……唉。”
他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無奈:“我縣衙兵力有限,且多是些隻能搖旗呐喊的庸才。而這夥匪徒又狡猾至極,從不在一處久留,等我們大隊人馬趕到,他們早就聞風而逃,鑽進深山老林,無處可尋。”
李正華靜靜地聽著,他知道縣令跟他說這些,絕不僅僅是在訴苦。
果然,張敬德話鋒一轉,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李掌櫃,本官想聽聽你的看法。你既然敢當麵頂撞王旭明,想必心中,已經有了對策吧?”
李正華:“......”
他有對策?他怎麼不知道?
他沉吟片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大人,草民敢問一句,這川河鎮上,被這雙虎寨勒索的商戶,多麼?”
張敬德的臉色沉了下去,點了點頭:“不少。據本官暗中調查,城中至少有七八家規模稍大的店鋪,都在暗中給他們交錢。布店的張老板,糧食店的錢掌櫃……他們都和福滿樓的趙掌櫃一樣,敢怒不敢言。”
“那他們,想不想把這顆毒瘤徹底拔掉?”李正華追問道。
“想!做夢都想!”張敬德毫不猶豫地說道,“但他們,一盤散沙,誰也不敢當這個出頭鳥!”
“那如果,”李正華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有一個人,既有官府在背後撐腰,又能將他們擰成一股繩,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出錢、出力呢?”
張敬德的眼睛猛地一亮!他瞬間明白了李正華的意思!
“你是說……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