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觀鶴把顧清歡放到副駕駛座時,後頸的汗已經浸透了外賣服領口。
便利店的關東煮香味混著蘇妲身上若有若無的沉水香鑽進鼻腔,他低頭幫顧清歡係安全帶,小姑娘還在抽鼻子,指尖卻悄悄勾住他袖口——像隻受了驚又不肯鬆爪的小奶貓。
“觀鶴哥哥手好涼。”
顧清歡吸了吸鼻子,突然把臉貼在他手背,“我、我用體溫給你捂熱......”
“傻姑娘。”
林觀鶴被她逗得笑出聲,正想捏捏她鼻尖,手機在褲袋裡震得生疼。
屏幕亮起,是陳老發來的消息:“速回山門,帶蘇妲。”
他手指頓了頓。
陳老極少用這種簡潔到發冷的語氣,上一次還是三年前他在亂葬崗被厲鬼纏住,陳老連夜送了三道鎮魂符。
“妲姐,麻煩繞去隱世山門。”林觀鶴把手機揣回兜裡,轉頭對後座的蘇妲說。
後視鏡裡,蘇妲正慢條斯理補口紅,銀鈴發飾隨著點頭輕響:“好呀,正好我車裡備了醒酒湯——山門那些老古董,該見見活人的煙火氣了。”
蕭寧的越野車跟在後麵,她搖下車窗喊了聲:“我送清歡回學校!”
顧清歡立刻從座位上彈起來,小腦袋探出車外:“觀鶴哥哥要來找我吃桂花糕哦!”
尾音被風扯散,倒像是隻撲棱棱飛走的小鴿子。
隱世山門的青石板路比往常空蕩。
林觀鶴扶著蘇妲下車時,瞥見演武場的石墩上落了層薄灰——往日裡,門中弟子總愛圍在那聽陳老講驅鬼要訣。
此刻連掃落葉的小道士都不見了,隻有風卷著幾片枯葉撞在朱漆門柱上,發出“啪啪”的脆響。
“在這兒等我。”林觀鶴壓低聲音對蘇妲說。
蘇妲指尖勾住他袖口,眼尾微挑:“小道士,你當我是需要人護著的弱雞?”
話雖這麼說,卻還是退後半步,靠在門廊的珊瑚柱上,銀鈴輕輕搖晃,倒像是給這壓抑的山門添了絲活氣。
轉過照壁,陳老正站在銀杏樹下。
老人的青衫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裡麵綁著的護心鏡——林觀鶴記得,那是陳老當年鎮壓湘西屍王時受的傷,如今早該收進祠堂的老物件,竟被他係在身上。
“承言那小子......”
陳老的咳嗽聲驚飛了幾隻麻雀,他拽著林觀鶴往假山後走,“昨日半夜,我聽見他和趙飛在偏殿說話。說什麼‘野路子天師壞了規矩’,說什麼‘不除了他,山門永無寧日’。”
林觀鶴的後槽牙咬得發疼。
他想起三個月前在青城山,李承言當著所有天師的麵,把他畫的雷符撕成碎片:“不過是係統喂出來的投機者,也配稱天師?”當時他隻當是老派天師的偏見,如今看來,偏見裡藏著的是刀。
“他們圖什麼?”林觀鶴按住陳老顫抖的手背,“我不過是個送外賣的。”
“你破了七星鎖魂局,鎮了福利院的千年煞,係統給的獎勵......”
陳老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來,“你以為那些老東西真看不出?你的符咒比他們的靈,你的法劍比他們的利——承言當年爭大天師之位,輸給的是資質;如今輸給的是......”
“是天時。”
林觀鶴突然想起血門閉合前那道猩紅的眼睛。
原來威脅從來不止在陰陽兩界,人心的裂縫裡,早爬出了更凶的鬼。
“我去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