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觀鶴是在晨霧漫上山腰時到的隱世山門。
誅邪劍的震顫從掌心一路竄到肩胛骨,他仰頭望著被霧氣洇濕的青石門楣,門匾上“守真”二字被露水浸得發亮——這是他第三次來這裡,前兩次要麼被當成野路子趕出去,要麼被當作試劍石的活靶,如今再看,門環上的銅鏽都泛著親切的舊色。
“來了?”
陳老的聲音從門內傳來,林觀鶴抬眼便見那道灰布道袍的身影倚著門柱,手裡端著粗陶茶碗,茶煙混著霧氣往他臉上撲。
老人眼角的皺紋裡還凝著晨露,卻笑得像曬著太陽的老貓:“比約定時辰早了半刻,倒是比那些個講究規矩的後輩強。”
林觀鶴剛要應聲,右側傳來靴底碾過碎石的聲響。
老王從影壁後轉出來,玄色道袍下擺沾著星點泥漬,腰間的鎮邪鈴被風刮得輕響——這位隱世山門最嚴苛的執法長老,此刻正抱著胳膊盯著他,目光像在打量塊待雕的玉:“來得倒齊整,連劍都擦過了。”
林觀鶴低頭看了眼誅邪劍的劍鞘,確實被他昨夜擦得發亮,連劍穗上的紅繩都重新編過。
他摸了摸鼻尖:“總不能讓兩位前輩看我帶著外賣油漬來談大事。”
陳老先笑出了聲,茶碗在石桌上磕出輕響:“這嘴皮子倒是半點沒變。”
他招了招手,石桌旁的蒲團上不知何時多了杯茶,“坐吧,山風涼。”
林觀鶴坐下時,注意到老王的目光掃過他腰間的平安扣——那是阮雪用雷擊木刻的,雕著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
他伸手按住平安扣,指腹蹭過刻痕,想起昨夜阮霜替妹妹圓場時說的“阿雪說這是天師的護身符,比她畫的符靈”,嘴角不自覺翹起來。
“林觀鶴。”
老王的聲音突然沉下來,鎮邪鈴在他腰間發出一聲清越的顫鳴,“你已經破了校園怨鬼局,鎮了福利院煞靈,甚至在夜店陰陣裡把那隻附了蘇妲三百年的狐妖渡了魂。”
他的指節叩了叩石桌,“更彆說上個月在鎮靈局的擂台上,你用半張血符逼得禦空境的張真人退了三步——這些,足夠讓任何天師門爭著搶你當嫡傳。”
林觀鶴垂眼盯著茶碗裡的漣漪,沒接話。
他知道老王要說什麼,就像知道老李塞給他的水果糖此刻還在口袋裡化著,甜津津的黏著褲布。
“但隱世山門的傳承,從來不是給人當護院的。”
老王往前走了半步,陰影罩住石桌,“我們守著山門禁地,不是為了替鎮靈局擦屁股,是為了等真正能扛得起上古邪物的人。”
他的目光像把刀,“現在,你有資格站在那扇門前。
是繼續當你的人間守護者,還是...“
“還是進去?”林觀鶴替他說完,抬頭時眼底亮得驚人,“進去看看山門守了千年的秘密,看看能讓天師聖都隕落的上古邪物到底是什麼模樣?”
陳老的茶碗頓在半空,老王的鎮邪鈴突然啞了。
林觀鶴摸出兜裡的水果糖,糖紙被體溫焐得發軟。
他盯著糖紙上的草莓圖案,想起顧清歡哭紅的眼睛——那丫頭今早堵在福利院門口,攥著他的衣角抽抽搭搭:“觀鶴鴿鴿要是不回來,清歡就每天給你疊千紙鶴,疊到你回來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