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下的潮濕氣息裹著鐵鏽味湧上來,林觀鶴的運動鞋踩在青石板上,發出“嗒”的一聲悶響。
顧清歡的手指幾乎要把他袖子絞出個洞,發頂的馬尾隨著腳步小幅度晃動:“鴿鴿,我、我腳有點軟......”
“軟就扶著我。”陸星瑤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她的高跟鞋在石階上敲出利落的節奏,黑色手包半開著,露出槍管冷白的金屬光澤,“我小時候跟著我爸下過礦洞,這種地方最忌諱慌神——”話音未落,她突然頓住。
林觀鶴抬頭,視線穿過逐漸稀薄的灰塵,看清了階梯儘頭的景象。
那是座能塞進三四個籃球場的地下大廳,穹頂垂著鐘乳石般的水晶,每根都泛著幽藍微光,將地麵照得如同浸在月光裡。
正中央懸浮著巴掌大的碎片,邊緣參差不齊,像被利刃劈斷的黑玉,而四周——
“水池?”阮雪踮腳往旁邊看,發梢掃過林觀鶴手背,“哥你看,這些水好亮,像鏡子......”
林觀鶴眯起眼。
所謂水池不過是地麵凹陷處積的水,卻比最乾淨的玻璃還通透,能清晰倒映出眾人的影子。
他往前走兩步,鞋底碾碎了塊碎石,“哢”的脆響在空曠大廳裡回蕩:“這地方......有點像實驗室。”
“不是像。”阮霜的聲音從左側傳來。
她不知何時已走到刻滿銘文的石壁前,指尖撫過斑駁的石紋,古籍在她身側攤開,“是古代天師研究歸墟力量的遺跡。”
林觀鶴腳步一頓。
歸墟碎片在他掌心發燙,像在回應石壁上的某種召喚。
阮雪從背包裡摸出顆草莓糖塞進他嘴裡,甜味還沒化開,就聽見阮霜繼續道:“他們想......用歸墟之力打開另一個世界。”她的聲音突然低下去,“但失敗了。
代價是整個宗門覆滅。“
“覆滅?”陸星瑤把槍握得更緊,“怎麼覆滅的?”
阮霜的指尖停在一行被腐蝕的銘文上,石紋裡滲出暗紅液體,像凝固的血:“銘文說,歸墟能量會複製施術者的負麵......”她抬頭時,眼尾沾了點石粉,“執念、欲望、恐懼......然後具象成另一個自己。”
“自己?”顧清歡的聲音帶著哭腔,“那、那是不是有好多小清歡在水裡?”
話音剛落,最近的水池突然泛起漣漪。
林觀鶴的後頸瞬間繃直。
他看見水麵裂開道細縫,一個身影正從水裡往上爬——黑色衛衣,鬆垮牛仔褲,連嘴角那顆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對方抬頭時,眼裡的戲謔和他此刻的震驚完美重疊:“喲,正主來了?”
“我靠......這不是幻覺?”林觀鶴本能地摸向腰間符袋,指尖剛碰到黃符,就見“自己”也做出同樣動作。
下一秒,兩張淨魂咒同時從兩人指間飛出,在空中相撞,炸出大片金芒。
“是複製體!”阮霜抽出隨身攜帶的柳葉刀,刀身泛起青光,“歸墟能量凝聚的影子!”
陸星瑤的槍響了。
子彈擦著“林觀鶴”的太陽穴飛過,在石壁上濺出火星,卻隻讓對方挑了挑眉:“槍法不錯啊,瑤瑤。”
他的語氣和林觀鶴逗陸星瑤時如出一轍,“不過打我可沒用——”話未說完,他突然欺身而上,拳頭裹著陰風砸向林觀鶴麵門。
林觀鶴側身避開,後背卻抵上了水池邊緣。
水麵倒映著兩張同樣緊繃的臉,他能清晰看見“自己”眼底的陰鷙,那是他送外賣被客戶罵時強壓的火氣,是被天師界輕視時咬碎的不甘。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他低喝,反手畫出雷符。
“我是你啊。”複製體笑著接住雷符,掌心騰起的卻不是雷光,而是黑霧,“那個想偷懶不送夜宵的外賣員,那個被鬼嚇破膽卻死撐的野路子,那個......”
他逼近兩步,“連喜歡的姑娘都不敢直說的慫包。”
林觀鶴的太陽穴突突跳。
他能感覺到複製體每句話都戳中了他最隱秘的角落,可更讓他心驚的是——對方的動作、呼吸頻率,甚至出拳時的肌肉發力方式,都和他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