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的皮鞋碾過巷口的碎磚,鞋跟與水泥地碰撞出細碎的響。
蘇紅踩著高跟鞋跟上來,黑色風衣下擺掃過他的校服褲管,帶起一陣冷香。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聲蓋過了遠處消防車的鳴笛——不是慌亂,是某種繃緊的弦,每根神經都在計算距離、時間、破綻。
"去老地方。"他摸出車鑰匙按響解鎖,副駕的頂燈亮起時,照見蘇紅正低頭翻手機,屏幕藍光映得她眼尾細紋發暗。
那是上周蹲點盯建材市場時熬的,她總說"中介哪有不熬夜的",可沈星河知道,她手機裡存著二十七個黑幫據點的坐標。
老地方是三中後門的"晨光咖啡館",二樓靠窗卡座。
陳阿強已經到了,正對著一杯冰美式發呆。
他左腕纏著紗布,是昨天替沈星河擋了吳天明手下的鐵棍——當時那小子紅著眼說"我媽說,救命的人情得拿命還"。
此刻他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紗布邊緣,露出下麵新結的痂,像道暗紅的月牙。
"顧老師到了。"蘇紅推了推他胳膊。
玻璃門被風撞開,顧明慧裹著件藏青呢子大衣進來,懷裡抱著個牛皮紙袋,邊角翹著幾頁文件——沈星河認得,那是今年學區劃分的征求意見稿,她昨天說"公示期漏洞比篩子還多"。
"照片的事。"沈星河把手機往桌上一扣,屏幕還亮著剛才的監控截圖,王瘸子搬汽油桶的畫麵被他放大,"他們想燒小學,目標是我妹。"
陳阿強的冰美式"當"地磕在杯托上,褐色液體濺在他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上。"王瘸子那老狗..."他喉結滾動,"上周吳哥讓他去小學周邊踩點,說"找能放把火的地兒"。
我當時以為就是嚇唬嚇唬,誰知道..."
"所以你昨天故意在建材市場摔了水泥袋?"蘇紅突然插話,目光像刀尖,"讓王瘸子的進貨單濕了半頁,他今天才不得不自己去搬汽油。"
陳阿強的耳尖瞬間紅了。
他低頭盯著咖啡杯裡的漩渦,聲音發悶:"我媽...昨天做透析,沈少讓人送了五千塊。"他突然抬頭,眼睛亮得驚人,"我陳阿強不是軟蛋,要不是我媽..."
"夠了。"沈星河打斷他,把裝著藥瓶的塑料袋推過去——那是他今早讓校醫室王阿姨開的進口降壓藥,"現在要證據。"他抽出顧老師文件裡的學區圖,指尖點在市東小學東側圍牆,"王瘸子搬的汽油桶標號是"宏發化工",這家廠給吳天虎的建材場供原料,賬上不乾淨。"
顧老師推了推金絲眼鏡,從牛皮袋裡抽出一遝銀行流水:"我讓在審計局的同學查了,宏發化工近三個月有七筆匿名轉賬,每筆都是五萬,收款方是...市東小學擴建項目籌備組。"她的指甲在"籌備組"三個字上敲了敲,"公示期結束後,這片地要劃給私立小學,老破小的學區房立馬貶值。
燒了小學,家長鬨起來,正好給他們推波助瀾。"
蘇紅的手機突然震動,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把手機遞向沈星河:"李隊。"
"沈同學。"電話裡傳來李鐵略帶沙啞的聲音,背景是派出所的嘈雜,"你要的監控我調了,王瘸子今天中午十二點十七分進的建材倉庫,出來時懷裡多了個編織袋——初步判斷是汽油桶。
但單憑這個,不夠抓人。"
"我有他的進貨單。"陳阿強突然開口,從外套內袋摸出張皺巴巴的紙,邊角還沾著水泥灰,"今早我幫王瘸子整理倉庫,他喝多了罵罵咧咧,說"燒了小學,吳哥能多賺三百萬"。
我趁他撒尿時拍了照。"他把手機推過來,照片裡的單據上,"汽油20x10"的字樣清晰可見,右下角有王瘸子的簽名。
沈星河盯著照片,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重生前那個雨夜,妹妹被拐走時哭啞的嗓子;想起今早送她上學時,小丫頭往他兜裡塞了顆水果糖,說"哥哥今天要當大英雄"。
此刻糖紙在他褲袋裡硌著大腿,甜得發疼。
"李隊,二十分鐘後,我讓人把證據送過去。"他按下免提,目光掃過桌上的監控截圖、銀行流水、進貨單照片,"另外,吳天虎在三百米外的樓頂盯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