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四十,沈星河的鬨鐘還沒響,窗台上的麻雀已經開始撲棱翅膀。
他摸到枕頭下震動的手機,是林夏發來的照片——母親半靠在病床上,手裡舉著保溫杯,杯口騰起的熱氣模糊了鏡頭,卻掩不住眼角的笑紋。
"阿姨昨晚喝了小半碗粥。"短信提示音跟著跳出來,沈星河把手機貼在胸口,聽見自己心跳聲比平時快了兩拍。
床頭櫃上的《華爾街日報》邊角被他捏得發皺,頭版標題《華爾街神話的終結:安然財務造假鐵證曝光》幾個黑體字還沾著他晨跑時的薄汗。
報攤老張頭遞報紙時特意多塞了根油條:"小沈啊,這報紙今早搶瘋了,我留了最上麵那份,還熱乎著呢。"沈星河接過時指尖發顫——他認得自己昨晚上傳的那些數據截圖,此刻正整版鋪在"世紀舞弊案浮出水麵"的標題下。
教學樓走廊的聲控燈在他腳步下次第亮起,高三3)班的門虛掩著,透過玻璃能看見後牆黑板報被重新描過,"迎接千禧年"的美術字下,"真相永遠不會遲到"的歪扭字跡泛著新粉的粉筆灰。
他摸出鑰匙開門,書包帶勾住桌角的瞬間,一張紙條"唰"地掉在地上。
"彆得意太早。"
字跡是打印的,邊緣帶著焦痕,應該是從碎紙機裡搶救出來的。
沈星河把紙條揉成一團塞進褲兜,轉身時瞥見窗台那盆綠蘿——林夏上周硬塞給他的,說"防輻射"。
此刻葉片上凝著水珠,在晨光裡亮得紮眼,像極了昨晚監控軟件上傳證據時,電腦屏幕上跳動的綠色進度條。
"叮——"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瑪麗·瓊斯的越洋電話。
沈星河按下接聽鍵,那邊的背景音混著打印機的嗡鳴:"沈先生,我們在安然cfo的私人郵箱裡發現了加密文件,破解後......"停頓聲裡傳來紙張翻動的脆響,"唐慕白的資金鏈延伸到了開曼群島,五千萬美元的轉賬記錄,接收方是個空殼公司。"
沈星河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頸間的銀項鏈,那是林夏用舊銀鐲熔了打的,刻著"星河長明"四個字。"瓊斯女士,"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兩度,"查一下2000年3月15日,倫敦彙豐銀行的離岸賬戶流水。"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下來,能清晰聽見瑪麗抽氣的聲音:"你怎麼知道......"
"我有個朋友,"沈星河望著窗外漸次亮起的教室燈,"總愛把關鍵證據藏在最顯眼的地方。"
掛斷電話時,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教導主任舉著報紙衝過來:"小沈!
校長讓你去辦公室,說有位美國來的女士要視頻連線!"他鬢角的汗順著皺紋往下淌,鏡片上蒙著層白霧,"說是......sec的?"
沈星河把書包往桌上一甩,金屬搭扣撞出清脆的響。
他彎腰撿綠蘿時,從花盆底下摸出個u盤——裡麵存著最後一份名單,唐慕白背後那些在華爾街翻雲覆雨的名字。
指腹擦過u盤表麵的劃痕,那是上周他和林夏在實驗室做手工時,她用刻刀調皮劃的"勿拆"。
"沈同學?"教導主任的聲音從門外飄進來,"校長說讓你帶好......"
"來了。"沈星河應了一聲,把u盤塞進校服內袋。
經過黑板報時,他伸手抹掉"真相永遠不會遲到"最後那個"到"字的勾,粉筆灰簌簌落在袖口,像極了陳會計三天前塞給他信封時,指縫裡沾著的老鼠藥粉末。
安然大廈23層,傑夫·斯基林的咖啡杯砸在牆上,褐色液體順著肯尼斯·萊的定製西裝往下淌。"都是那個中國人!"他扯鬆領帶,喉結劇烈滾動著,"他媽的早知道該在醫院就解決了那小子!"
肯尼斯·萊的手指在桌麵敲出急鼓點,手機屏幕亮了又滅——唐慕白的號碼始終是忙音。"閉嘴!"他抓起桌上的銷毀文件單,"把2000年的能源交易記錄全燒了,還有......"視線掃過電腦屏幕上跳動的股價,"聯係開曼的律師,啟動破產保護程序。"
"老板!"秘書撞開門,手裡的報紙抖得像片葉子,"bc說sec要查所有關聯賬戶,包括......"她咽了口唾沫,"包括您夫人的慈善基金。"
肯尼斯·萊的臉瞬間煞白,他踉蹌著扶住桌角,目光落在牆上那幅《德州日出》的油畫上——那是唐慕白去年送的,畫框背麵還刻著"合作愉快"。
此刻畫框邊緣翹起道縫,露出裡麵夾著的半張照片: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實驗室裡,身後的玻璃櫃上貼著"基因編輯項目"的標簽。
江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接待室裡,陳會計把牛皮紙袋推過桌子時,手背上的老年斑跟著發抖。"這是安然在國內的代理公司賬本,"他指著第一頁的紅章,"他們買通了三個國企會計做假賬,我......"喉嚨突然發緊,他摸出兜裡的全家福,女兒小敏的笑臉在塑封膜下泛著柔光,"我閨女上小學時,我教她背"手莫伸,伸手必被捉",現在該我自己記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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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警員翻到最後一頁,抬頭時眼裡閃著光:"您提供的這些,足夠讓經偵支隊立案了。"他起身倒了杯熱水,杯壁上凝著的水珠滴在賬本邊緣,"對了,您說的那個沈同學,需要我們聯係他嗎?"
陳會計搖頭,指腹蹭過信封上"若我出事,請交予沈同學"的字跡。
那是他用小敏的藍黑墨水寫的,此刻在暖光下泛著溫柔的藍,像極了女兒第一次戴紅領巾時,脖子上係著的緞帶。
"不用,"他把全家福收進內衣袋,"那孩子,比我們想象的更知道該怎麼走。"
放學時的校門外飄著桂花香,沈星河站在梧桐樹下,望著王工程師提著黑色公文包從對麵的科技樓走過來。
對方看見他時愣了下,隨即摸出串鑰匙晃了晃:"你上周說想參觀生物實驗室?
明天下午三點,我調休。"
鑰匙碰撞的脆響驚飛了枝頭的麻雀,沈星河望著王工程師轉身的背影,手不自覺按在內袋的u盤上。
風掀起他的校服下擺,露出裡麵若隱若現的銀項鏈,"星河長明"四個字在夕陽下閃著微光。
遠處傳來報攤老張頭的吆喝:"最新號外!安然ceo宣布辭職!"
沈星河摸出手機,給林夏發了條消息:"今晚陪我去醫院?
我想給阿姨帶份糖醋排骨。"
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他瞥見王工程師的公文包開了道縫,露出半張實驗室準入證——照片上的男人戴著金絲眼鏡,和三天前醫院走廊裡那個抽煙的身影,有七分相似。
暮色漸濃,沈星河望著天邊最後一縷晚霞,把u盤往內袋裡按了按。
明天下午三點,生物實驗室的門會準時打開。
而他手裡的名單,或許該在那之前,找到更安全的存放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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