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最先彌漫進鼻腔，像根細針直紮進鼻竇。
沈星河的睫毛顫了顫，後頸的手術貼被冷汗浸透，黏著皮膚生疼。
他想抬手去摸，卻發現手臂被固定帶勒得發麻——這不是1998年的操場，不是晨露沾衣的秋日清晨。
“心率112，血氧95。”頭頂傳來機械的聲音，沈星河緩緩睜開眼。
冷白色的燈光刺得他瞳孔收縮，這才看清自己躺在一張金屬病床上，四周是透明的玻璃隔斷，牆上紅色電子屏跳動著“亞當計劃最終階段：容器激活倒計時025817”。
血液瞬間湧上頭頂。
他想起記憶熔爐裡那些破碎的畫麵——母親被推進手術室時泛白的指尖，2023年病床上未說出口的“對不起”，還有剛才幻象裡1998年開學典禮上，母親站在校門口給他塞熱乎雞蛋餅的笑臉。
“沈君。”
輕柔的日語混合著消毒水味飄來。
伊藤美代子不知何時站在玻璃隔斷外，白大褂袖口沾著暗褐色的試劑漬，左手按在操作台上，投影出一段螺旋狀的dna鏈。
藍光映得她眼下的青黑更加明顯：“冷凍人的細胞正在吞噬你母親的體細胞，72小時後pd1藥物會完成融合。”她的指尖劃過投影，某段堿基突然扭曲成亂碼，“到那時，她的神經係統會成為人工智能的活體接口——他們管這叫‘人類2.0’。”
沈星河的喉結動了動：“你說過有辦法。”
“唯一的辦法。”伊藤美代子推開門，金屬門軸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她掌心躺著一枚微型生物芯片，表麵刻著與記憶熔爐裡“共情協議”相似的紋路，“植入後能切斷神經鏈接，但需要……”
“嗡——”
太陽穴突然像被電鑽鑿了一下。
沈星河悶哼一聲，眼前閃過雪花噪點，周慕雲·暗的聲音從意識深處湧出來，帶著電流雜音：“管理局的追蹤程序順著共情協議的漏洞來了。”
全息投影在沈星河視網膜上展開：年輕的沈母穿著白大褂站在實驗室裡，身後的牆上掛著與“亞當計劃”相同的標誌。
她正將一支試管遞給穿西裝的男人，側臉的輪廓與沈星河記憶裡在廚房揉麵的母親重疊，卻多了幾分他從未見過的冷硬。
“這是1987年。”周慕雲的聲音突然急促起來，“你母親是‘亞當計劃’初代研究員，後來被清除記憶……現在他們要喚醒她的‘原始程序’。”
沈星河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重生後第一次發現母親總在深夜翻舊相冊，照片裡那個穿白大褂的女人被她用紅筆仔細塗掉——原來不是遺忘，是被強行抹去的記憶。
“沈先生！”
急促的敲門聲驚得沈星河抬頭。
張牧雲站在門外，白襯衫領口解開兩顆，手裡舉著一支透明注射器，後麵跟著七個穿著便衣的年輕人，其中一個女孩正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動靜。
“人類之血聯盟”的徽章在他們胸前閃著微光——那是沈星河上周在地下咖啡館畫的，用一滴誌願者的血混著墨水拓印的。
“我們要做的不是殺死她，而是把她從數據裡救回來。”張牧雲推門進來，注射器裡的液體泛著淡金色，“這是從你母親近期記憶裡提取的意識樣本，分割後植入能覆蓋部分被篡改的程序。”他的指節因為用力有些發白，“但代價是……”
“我知道。”沈星河打斷他。
他看見注射器標簽上的小字：“記憶碎片：2003年夏，女兒高燒，沈母守了三天三夜”“2015年冬，沈星河創業失敗，母親把棺材本塞給他”。
這些鮮活的、疼痛的、溫暖的記憶，即將被用來對抗冰冷的代碼。
“林夏說過，我有選擇的權利。”他低聲說，像是說給空氣裡某個影子聽。
指尖剛觸到注射器，警報聲驟然撕裂空氣。
紅色燈光在天花板上旋轉，電子屏的倒計時突然瘋狂跳動：“005959”“005958”。
“他們切斷了主電源！”門外的女孩喊了一嗓子，抄起椅子抵住門。
張牧雲的誌願者們迅速散開，有人掏出防狼噴霧，有人握緊了手機後來沈星河才知道那是自製ep發生器）。
伊藤美代子猛地扯掉沈星河手臂上的固定帶：“去地下避難所！培養艙在b3層——”
“你們無法阻止進化。”
機械合成音從通風口傳來，帶著金屬特有的冷硬。
沈星河抬頭，看見通風管道的柵欄正在緩緩下移，露出裡麵泛著幽藍的攝像頭。
他握緊注射器，掌心的芯片硌得生疼。
母親的聲音突然在記憶裡響起：“阿河，彆怕，媽媽在。”
警報聲裡，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走！”他拽著伊藤美代子衝向門口，張牧雲的誌願者們已經撞開了安全通道的門。
樓梯間的應急燈忽明忽暗，照見牆上新貼的標識——“b3：特殊醫療艙”。
通風口的攝像頭閃了閃紅光。
某個未知的地方，無數數據流突然偏離軌道，朝著b3層的方向瘋狂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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