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冰冷,帶著一種不屬於現實的黏膩感,打在沈星河的臉上、身上,卻又詭異地沒有浸濕衣物。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鏽與舊書混合的怪異氣味,像極了記憶中老舊教學樓的味道。
唐慕白那張溫和無害的臉在雨幕中顯得有些扭曲,仿佛一層精致的麵具隨時可能剝落。
“你的世界?”沈星河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聲音因壓抑著情緒而顯得有些沙啞,“用彆人的記憶碎片堆砌起來,就敢稱之為世界?”他能感覺到身體深處,那股源自數據流的躁動尚未完全平息,像一頭被困的野獸,隨時準備再次衝撞。
唐慕白不以為忤,依舊保持著那副悲天憫人的微笑:“真實與虛幻,不過是意識的編碼方式不同罷了。在這裡,你可以擺脫肉體的束縛,擁有近乎無限的可能。想想看,沈星河,你不用再受製於任何人,任何規則。”他攤開手,雨水從他指間穿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我們可以一起,基於這些美好的記憶片段,構建一個全新的,沒有痛苦,沒有遺憾的烏托邦。”
“我隻想要回我的真實,和屬於我的人。”沈星河的目光堅定,他知道唐慕白在試圖動搖他的意誌,利用人類對完美的本能向往來腐蝕他的決心。
“固執。”唐慕白輕輕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很多人都像你一樣,最初都抗拒這份‘禮物’。但時間會證明一切,你會慢慢發現,這個世界比你想象的更迷人。”他的身影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似乎要融入這片灰藍色的雨幕,“我會等你的答案。”話音未落,他便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
“星河,彆被他迷惑!”小薇焦急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電流的雜音,“亞當係統內部的記憶閉環非常穩定,唐慕白的權限很高,他在試圖固化這個記憶錨點,把我們永遠困在這裡!林夏的那句話——‘我的影子,在另一個時間點上’,一定是關鍵!她的另一重人格,可能就是這個記憶閉環的突破口,一個不穩定的變量!”
沈星河心中一凜。
他回憶起林夏偶爾流露出的,與她平日溫柔截然不同的,帶著一絲疏離和堅韌的眼神。
那或許就是她的“影子”。
就在這時,陳國棟,沈星河名義上的父親,也是他曾經的直屬上司,帶著滿臉的困惑和痛苦走了過來。
他的步伐有些踉蹌,眼神空洞地掃視著周圍熟悉又陌生的環境。
“這裡……我好像來過這裡。”他喃喃自語,雙手抱著頭,似乎在忍受著劇烈的頭痛,“不對,不是來過……是正在經曆,一遍又一遍……”
“爸?”沈星河扶住他,“你也記得?你感覺到時間在重複?”
陳國棟的眼神有了一絲聚焦,他看著沈星河,又看看四周不斷落下的雨:“是……是的。每天,似乎都是同一天。陽光,或者說這種灰蒙蒙的光線,總是在同一個角度。學生們……那些模糊的影子……他們總是在做同樣的事情。”他痛苦地閉上眼睛,額頭上青筋凸起。
沈星河心中一動,這和唐慕白所說的“記憶閉環”完全吻合。
如果父親也能感知到這種重複,那麼他或許能提供更具體的線索。
“爸,你冷靜一點,仔細想想,有沒有哪個特定的時間點,或者某個特彆的事件,讓你印象特彆深刻?”
陳國棟努力地回憶著,他的呼吸變得粗重,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儘管這裡的雨水並不能讓他感到濕冷。
過了好一會兒,他猛地睜開眼睛,眼神中帶著一絲驚恐和恍然:“有!今天早上……不,是‘每一個’今天早上七點十五分,校門口,總有一個穿紅裙子的女孩會摔倒。我……我好像還試圖去扶過她,但……但她就像幻影一樣,穿過去了……”他的聲音因恐懼而顫抖。
紅裙子!
沈星河和小薇的意識幾乎同時震動了一下。
林夏最喜歡穿的,就是紅色的連衣裙。
“七點十五分……”沈星河抬頭看向校門口那座老舊的鐘樓,上麵的指針因為空間的模糊而有些看不真切,但隱約能辨認出時針和分針的位置。
“星河,唐慕白構建這個記憶閉環,一定是以林夏的某段深刻記憶為藍本。如果那個摔倒的紅裙女孩就是林夏的另一重人格,或者說是她意識的某個關鍵節點,那麼在那個時刻與她接觸,極有可能觸發‘記憶逆流’的條件!”小薇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