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卷著鬆針香掠過希望小學的操場時,周雨晴正蹲在老槐樹下。
她藍布書包上的紅五星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幾針歪歪扭扭的縫線——那是媽媽走前最後一個雨夜,舉著煤油燈給她縫的。
腳邊那點暖黃的光斑又晃了晃,像顆會呼吸的糖豆。
她沾著粉筆灰的食指剛碰上去,指尖突然泛起溫熱,像被泡在曬了一整天的溪水裡。
“你是星星掉下來了嗎?”她小聲問,山風把話音吹得碎碎的,撞在爬滿青苔的圍牆上。
這一問像顆小石子投進深潭。
記憶突然翻湧——媽媽臨終前攥著她的手,指甲蓋還沾著泥土她總說山裡的地比命金貴),說話時嗬出的氣是涼的:“晴晴要乖,等春天漫山開映山紅,媽媽就……就摘最大的那朵彆你頭上。”可那年春天,她蹲在墳前哭到脫水,隻撿到一片被雨打落的花瓣,蔫得像團血。
眼淚啪嗒砸在光斑上。
那點暖黃突然“嗡”地一顫,像被吹脹的肥皂泡,裹著她的淚滴浮起來,在她眼前轉出個小漩渦。
周雨晴愣住,伸手去接,光斑卻輕輕貼在她手背上,燙得她縮了下,卻舍不得甩開——這溫度多像媽媽抱她時,懷裡揣的那捧烤紅薯。
“叮——”
林夏·虛的終端突然迸出刺目的綠光,數據流像炸開的煙花。
她正倚著光海邊緣的星軌,發梢還沾著Σ坍縮時的焦糊味,這一下驚得她指尖的終端差點掉下去。
“沈星河!快來看!”她快步衝過去,鞋跟在光海上敲出細碎的響,“c000000宇宙的火種傳播率……在漲!不是被動吸收,是主動反哺!”
沈星河正望著周雨晴的方向。
那孩子的身影在光海裡被拉成一道細線,卻比任何數據都清晰——他看見她用袖子抹眼淚,看見她把光斑貼在臉頰上,看見她突然站起身,朝著教室跑,邊跑邊喊:“王老師!王老師!我有辦法讓小花的手不疼了!”
“怎麼回事?”他轉身時,林夏的終端已經遞到眼前。
綠色數字瘋狂跳動:32→35→38,每跳一次,終端就發出蜂鳴。
“她剛才想起了去世的母親。”林夏的指尖快速劃過數據流,瞳孔裡映著滾動的代碼,“眼淚觸發了情感共鳴,火種不僅沒消散,反而……在複製她的記憶。現在那所小學的王老師,還有蹲在牆根的流浪狗,都開始接收微光了。”
“這是第一次。”她的聲音發顫,終端屏幕映得她眼底發亮,“火種主動改變了接收者的命運。它在學習,在生長。”
光海中央突然泛起漣漪。
聶雲峰·虛的棋譜重新展開,黑白棋子在虛空中沉浮,卻不再是從前的工整布局——黑子間裂開縫隙,白子順著縫隙鑽出去,在棋譜外連成新的星圖。
他負手而立,銀須被光海的風吹得飄起來:“小友可曾見過山間野藤?”他抬手指向周雨晴的方向,“從前我們總想著把藤纏在架上,卻忘了藤自己會找石頭縫,會繞著老樹根,會在沒人注意的地方,長成比架子更堅韌的網。”
沈星河盯著棋譜。
那些跳出棋盤的白子,分明是周雨晴、是賣早點的大叔、是修完車擦油跡的少年——他們不再是被投喂火種的容器,而是自己長出了光。
“第三條路。”聶雲峰的棋子突然全部消失,隻留下一句箴言在光海上空回蕩,“不是對抗,也不是逃避,而是讓每個個體都成為自己的光。”
陳阿香·星的投影就在這時徹底凝實了。
她本已淡成一片霧,此刻卻像被注入了新的力量,連圍裙上的麵漬都看得清——那是沈星河高三那年,她早起給他蒸包子時濺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