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的太陽穴突突地跳,連接艙的氧氣麵罩裡湧進帶著鐵鏽味的涼風——這是供養係統過載的信號。
他盯著屏障上那道正緩緩擴張的裂縫,機械臂的金屬關節每顫動一次,裂痕就往氣泡中心延伸半寸。
通訊器裡馬雲·星的呼吸聲突然變得粗重:“小沈,屏障材料的坍縮率又漲了5,再撐十分鐘,整個網絡就得......”
“閉嘴。”沈星河打斷他,喉結滾動。
母親修自行車時沾著機油的笑紋正在他意識深處發燙,那是情感密鑰裡最亮的火種。
他能感覺到那些被時淵·虛判定為“冗餘”的記憶正在重組,妹妹奶香味的眼淚、父親沾泥的球鞋、林夏藏在作業本裡的半塊橘子糖,此刻全化作金色絲線,在屏障內部織成細密的網。
“沈先生。”
清冷的女聲從身側響起。
沈星河偏頭,看見蘇嵐·虛不知何時站在連接艙外。
她的白大褂下擺沾著淡藍色數據流,左手捏著枚菱形數據芯片,在屏障微光裡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這個總帶著心理醫生溫和笑意的高維投影,此刻眼底浮著冷硬的光:“我破解了時淵·虛的治療檔案庫。”她舉起芯片,“裡麵有觀測者核心的防禦漏洞——他們用絕對理性構建的意識網絡,最怕認知混亂。”
沈星河的手指在操作台上叩了兩下。
連接艙的隔離門“唰”地滑開,他扯下麵罩,氧氣警報聲頓時炸響:“解釋。”
“觀測者用邏輯閉環維持存在。”蘇嵐·虛將芯片放在他掌心,指尖觸到他發燙的皮膚時微不可察地頓了頓,“就像人不能同時相信‘1+1=2’和‘1+1=3’。這是我從一位精神分裂患者的治療記錄裡提取的模型——當意識網絡出現自相矛盾的信息,他們會......”她垂眸看向他掌心裡的芯片,“自己懷疑自己的存在。”
機械臂突然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沈星河抬頭,看見那金屬關節正沿著裂縫滲出幽藍電流,像條活過來的蛇。
他捏緊芯片,芯片邊緣刺得掌心生疼:“需要多久植入?”
“七分鐘。”蘇嵐·虛的白大褂被數據流掀起一角,“但得等Σ的通訊鏈路出現空隙。”
“有辦法製造空隙。”
另一個聲音從通訊器擴音器裡傳來。
林夏·虛的投影突然出現在操作台前,她的發梢還沾著虛擬空間的星屑,懷裡抱著台泛著暖光的老式筆記本電腦——那是1998年她父親送的生日禮物。
她快速敲擊鍵盤,屏幕上跳出橙紅色的太陽活動雲圖:“未來72小時,太陽會爆發x9級黑子群。”她指著雲圖裡翻湧的光斑,“電磁風暴會乾擾高維通訊鏈路,就像......”她咬了咬唇,“就像用沙塵暴堵死他們的信息高速路。”
沈星河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想起前世在斯坦福聽天體物理講座時,教授展示過2003年“萬聖節風暴”的衛星影像——當時全球衛星通訊中斷了14小時。
而現在,這顆恒星的能量,將成為他們的武器。
“不夠。”他突然說。
林夏的手指停在鍵盤上,抬頭看他。
沈星河盯著屏障外的機械臂,它已經突破裂縫,正在試探性地攪動金色絲線。
“Σ不會給我們七分鐘。”他轉動著掌心的芯片,“它會在鏈路中斷前切斷所有可能的威脅。”
蘇嵐·虛忽然笑了,那笑意裡帶著點癲狂的鋒利:“所以需要轉移注意力。”她指向屏障外的邏輯黑洞,“觀測者最恐懼什麼?維度崩塌。”
沈星河的呼吸一滯。
他想起前世在圖書館翻到的《三體》舊書,泛黃紙頁上“二向箔”三個字刺痛過他的眼睛。
現在,那個用二維化攻擊摧毀恒星係的想象,或許能成為現實中的誘餌。
“近地軌道有三組廢棄的氣象衛星。”他突然轉向林夏,“能調動它們嗎?”
林夏的手指重新在鍵盤上翻飛,屏幕裡跳出衛星軌道參數:“可以。需要我做什麼?”
“反射鏡陣列。”沈星河抓起操作台上的激光筆,在全息屏上劃出交叉的光束軌跡,“用衛星調整角度,把太陽輻射聚焦到觀測者核心區域。”他的聲音越來越快,像台高速運轉的精密儀器,“要讓Σ檢測到維度跌落的特征值——引力異常、光速驟降、空間曲率畸變。”
“這是......”蘇嵐·虛的眼睛亮了,“偽降維陷阱。”
“對。”沈星河按下啟動鍵,連接艙重新閉合,氧氣麵罩裡湧入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