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觸碰比任何實體都更清晰。
沈星河的指尖陷進那片溫熱裡,像觸到了記憶裡最柔軟的棉絮——那是1998年春天曬過太陽的棉被,是林夏總往他課桌裡塞的橘子軟糖,是母親煮的酒釀圓子在舌尖化開的甜。
當那道光芒亮起時,他幾乎要後退半步。
對麵的少年與他生著同一張臉,卻像是被水洗過的畫像。
眉峰沒有常年緊繃的折痕,眼底沒有商人的算計,連睫毛都沾著未被歲月浸染的清透。
他歪著頭,瞳孔裡跳動著星子般的好奇:“你是誰?為什麼你知道我的名字?”
沈星河的喉嚨突然發緊。
他想起重生後無數次在鏡子裡看見的自己——眼角的細紋,習慣性抿成直線的唇,還有那道因2008年商戰被玻璃杯砸出的淡白疤痕。
而眼前這個少年,分明是他永遠回不去的17歲:會為林夏借橡皮時碰到的指尖紅耳朵,會在父親醉醺醺回家時偷偷熱粥,會在暴雨天把傘傾向妹妹自己淋成落湯雞。
“我是……”他剛開口,身後傳來布料輕顫的聲響。
林夏·終從意識的霧裡走出來。
她的身影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卻又像一片會發光的霧——三重人格融合後,她的左眼角綴著細碎的光斑,那是“脆弱林夏”的淚,“堅韌林夏”的笑,“觀測者翻譯器”的星軌。
她抬手時,腕間飄起淡金色的情感波紋,像風掀起了記憶的簾:“我們來自未來,但我們不是敵人。”
少年的瞳孔微微收縮。
林夏釋放的情感波動裹著蜂蜜的甜,混著藍墨水的澀,那是1998年教室後排的味道——她總把半塊橡皮推過課桌,說“你擦左邊我擦右邊”;她會在他解不出數學題時用鉛筆戳他後背,草稿紙上畫滿歪歪扭扭的小太陽。
“是你……”少年突然抓住自己的太陽穴,“我記得這個味道!上周二放學,你幫我撿被風刮跑的作文本,發梢掃過我手背……”他的聲音發顫,像被按了快進的老磁帶,“還有三歲時在廚房畫貓的下午,媽媽的圍裙有蠟筆的味道,和現在一樣……”
“那是未被篡改的原始記憶。”
新的聲音像老收音機裡的電流,帶著金屬的冷感。
陳國棟·星從時間裂縫裡跨出來,他的肩背纏著銀灰色的時間線,有些線泛著焦黑,有些還滴著光液——那是他作為“維度守門人”修補時空漏洞的痕跡。
他走向少年,每一步都在地麵壓出星圖般的光影:“我是你父親,但更準確地說,是這個世界的守門人。”
他抬手,空中浮起一幅畫麵:1998年的遊戲廳,17歲的沈星河第一次投下硬幣。
屏幕藍光映著他發亮的眼睛,而在畫麵邊緣,幾縷半透明的絲線正順著硬幣的弧度鑽進他後頸——那是觀測者的評估條款,像寄生蟲般蟄伏進他的意識。
“你第一次接觸‘未來’的契機,就是他們埋下的種子。”陳國棟的指節叩了叩畫麵,絲線突然爆出刺目的紅,“他們需要重生者作為載體,因為人類的情感波動能放大他們的意識。”
少年猛地後退,後背撞上沈星河的胸膛。
沈星河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張開了手臂,像保護當年被壞孩子堵在巷口的妹妹那樣。
他能感覺到少年後背的顫抖,像片被風吹得搖晃的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