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社會關係的總和。
如果有一天人類文明被徹底毀滅,就意味著秦裕的一切社會關係都被切斷和終結。
再沒有能夠交流和建立新的社會關係的同類。
沒有能夠容納他存在的社會。
從此,哪怕宇宙再遼闊,也儘是他鄉,再沒有心安處。
對於秦裕來說,
這不隻是一個可能,一個抽象的概念,
在腦子裡猛然浮現出這個想法的同時,一些具體的畫麵就已經在他腦子裡瞬間生根發芽。
想象一下,
因為某種災難,整個人類文明完全滅絕,
甚至承載人類文明存在的地球乃至太陽係都被抹去。
人類文明繁榮的社會徹底煙消雲散,
他走遍所有人類文明曾經存在過的地方,都再也看不到人類的身影。
腦子裡過往人類社會的景象曆曆在目,但在宇宙中卻再找不到一點人類文明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人類文明的曆史失去了意義,
因為除了他之外,不會再有另一個人跟他談論這些事情。
人類文明的語言失去了意義,因為不會再有人跟他用人類文明的語言交流。
不會再有人憎恨他,不會有人向他表達憤怒,
同樣也不會有人愛他,對他產生好感。
不會有人和他建立新的聯係,沒有朋友,沒有敵人,
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孤零零一個,獨立在死寂的宇宙之中。
不會再有人理解他腦子裡,關於故鄉,關於人類文明的一切。
人類文明曾經的一切概念都消失了。
或許,
憑借‘偽裝’能力,他可以繼續待在一個新的文明內部,
說著一些不屬於人類文明的語言,做著一些不屬於人類的動作。
但可能這個新的文明種族都是不需要正常進食的,也沒有美食文化。
也有可能這個文明種族都沒有發聲器官,隻是用信息素進行交流,
還有許多可能,他幾乎不可能再找到一個和人類文明一模一樣的文明種族,
一些人類文明中熟悉的概念,在一個未知文明中可能根本不存在。
哪怕他在這些文明內部肆意妄為,可能這些文明都無法理解他的行為。
這種情況下,
秦裕毫不懷疑,自己會做一些‘刻舟求劍’的事情,
比如在宇宙中和其他文明會麵時,固執的堅持人類文明還依舊存在。
比如如果能夠實現超光速,在更遠的距離去捕捉觀測人類文明曾經經曆過的曆史畫麵。
比如寄生在宇宙中其他文明身上,然後用一些科技手段複刻出和人類外表基因類似的智慧種族,
再找來一個和地球,和太陽係類似的地方,將複刻的智慧種族放上去,
然後,固執地乾涉這個智慧種族重新演繹人類文明曾經經曆過的曆史。
但即便是他,又去哪裡知道過往人類文明經曆過的所有曆史。
哪怕將他記憶中能夠記起的事情在複刻的智慧種族身上全部演繹一遍,
得到也終究不會是曾經的人類文明,
如同刻舟求劍一般,再找不到故鄉。
哪怕因為‘絕對永生’,
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會瘋,但也依舊難受。
秦裕不知道,
這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他是否能夠接受這一切。
但現在,總共才走過二十多年人生的他,肯定是接受不了。
僅僅隻是想到,就讓秦裕不寒而栗。
這種感覺,
讓秦裕就像是第一次真正理解死亡的意義時,
整個人哪怕是躺在床上,躺在地上依舊像是在朝著一個無儘的深淵裡不停的跌落,
永遠見不到底。
哪怕是四肢都緊繃著,拳頭緊握著,依舊感覺像是什麼都抓不住。
他幾乎是在想到這件事情過後,
就瞬間徹底明白了‘人類文明完全毀滅’這件事情對他意味著什麼。
擔憂,或者說更直接一點,就是恐懼,壓得他心口似乎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那人類文明完全毀滅,人類完全滅絕這件事情會發生嗎?
放在一個足夠長的時間尺度下,這幾乎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就像是問,
人類文明五十年之後是否還會存在?
大部分人可能都會相信,人類文明整體可能有些變化,但大概率還依舊存在。
但將這個時間拉長到五百年時,
大部分人都會變得不確定起來,因為這個時間,超出了人類的壽命極限,
對於如此漫長時間裡將發生的事情,人們是無法預期的。
而將這個時間繼續拉長到五萬年,五十萬年……
可能先前還堅持人類文明能夠繼續存在的少部分人,都動搖了,或者改變主意了。
因為這個時間,已經超出了人類文明過去有文字記錄的曆史總長度。
隻存在了不到一萬年的人類文明,實在是很難有勇氣說,如此長的時間之後,自己依舊會存在。
而對於秦裕來說,
最大的問題其實就是,他現在能夠活得太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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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人類文明毀滅這件事情發生在五百萬年後,他依舊能夠看到。
所以,
他之前和那位心理醫生陶醫生所說的,其實都是實話。
那天晚上,他想到這件事情過後,
他看夜空中的漫天繁星,就都有些不順眼了。
不說放眼望去,滿目皆敵的程度,
但天空中每一顆遙遠的星星,在未來的某一天都可能是潛在的威脅。
此外,
秦裕想得越多,就越對人類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人類文明也太脆弱了。
稍微想想,腦子裡都能夠想出來無數種人類文明的‘死法’。
在秦裕憂心忡忡的情緒下,他腦子裡好像是在不停的上演文明版的‘死神來了’。
嚴重的自然災害能夠讓人類文明毀滅,
小行星墜落,也能夠讓人類文明毀滅,
超級細菌,超級病毒,火山爆發,全球地震,氣候惡化……
人類自己的武器也能夠把人類文明自己搞死……
仔細想想,人類文明能夠一直存活到現在,簡直是一個奇跡!
而如果當時那位陶雅醫生知道秦裕具體在想什麼,
可能就會明白,
事實上,秦裕不是想要保護地球,保護人類文明。
而是,想要保護他的地球,他的人類文明。
此刻,秦裕的擔憂,完全是來源於他對於人類文明的需要,
和人類文明本身都沒有什麼關係。
至於他之所以特意跑去看醫生,
其實也就跟他先前說得那樣,純粹就是去散散心。
或者說,他就是虛化著在陵川市內亂竄的時候,恰好從醫院路過,就去掛了個號。
至於,
這可能在以後暴露他的能力和存在。
笑死……他除了擔心人類文明沒了以外,都可以‘不吃牛肉’了還怕這個。
即便是他現在站在全世界所有人的麵前,展露他的能力,又能夠怎麼樣呢?
甚至誇張一點說,他現在就是殺人放火,誰又拿他有什麼辦法。
當刑罰在他身上沒辦法付諸實踐,道德的譴責對於他無法造成實際影響時,
法律和道德的約束力對於他來說基本等於零。
絕對永生加上絕對脫困,
就已經讓他沒辦法被殺死,又沒辦法被抓住,甚至都沒有辦法找到他。
到現在,他都沒有肆意妄為,做一些瘋狂的事情,
可能都需要感謝他父親。
他父親離世前,給他留得一筆錢,雖然不夠他大肆揮霍,但他也從來沒有感覺在錢上有什麼緊迫。
對於更多的錢,更多的物質享受,他暫時還沒有那麼大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