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織纖細的手指捏著那封匿名信，她垂眸凝視紙上淩厲的字跡，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小姐，熱水備好了。”碧桃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眼角還帶著未褪的紅腫，此刻端著銅盆卻微微發抖。
雲織抬眸，瞬間斂去眼中鋒芒，換上一副柔弱神情：“碧桃，你眼睛怎麼紅了？”
“沒、沒什麼。”碧桃慌亂低頭，手卻微微一抖，銅盆裡的水晃出幾滴，“就是沙子迷了眼。”
雲織若有所思地點頭：“明日錦繡園開張，那批新到的茜草染料可查驗過了？”
碧桃身子一顫：“按小姐吩咐都驗過了，色澤純正。”
“是嗎？那為何我方才去庫房，聞到染料裡有股怪味？”雲織眸中泛著冷光。
銅盆“咣當”墜地，熱水濺濕了碧桃的裙角。她撲通一聲迅速跪下：“小姐明鑒！奴婢真的按規矩查驗的！”
雲織俯身扶她，掩去眼中寒光：“慌什麼？我不過隨口一問。”她眉頭輕佻，掠過碧桃腰間新掛的銀丁香佩飾，“這墜子倒是彆致，新買的？”
碧桃臉色煞白，手指下意識捂住佩飾：“是、是前幾日集市上淘的便宜貨，奴婢攢了好久……”
那墜子花紋精致，絕非一個丫鬟的月錢買得起的。
“是嗎？”雲織目光柔和卻讓碧桃如芒在背，“我記得你上月還說家裡弟弟生病，預支了月錢。”
碧桃臉色刷地變白，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雲織看在眼裡，心中已有計較。
“去歇著吧。”雲織轉身走向窗邊，冬日的月光勾勒出她單薄卻挺拔的背影，“明日還有場硬仗要打。”
待房門關上，雲織立刻從妝奩下方取出一把鑰匙，鑰匙在燭火下泛著冷光。這是她從不離身的庫房秘鑰，但三日前就發現有人動過的痕跡。
“果然。”她輕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黎明時分，錦繡園後院倏地爆發出陣陣驚呼。雲織急匆匆趕到染坊，卻見到滿地都是變色的絲綢，明明本該鮮豔如火的蜀錦，此刻卻泛著詭異的紫黑色。
“所有用新染料的料子都毀了！”老染匠捶胸頓足，“這染料裡摻了明礬和鐵鹽，遇熱就變色啊！”
雲織蹲下身，看著變色的蜀錦，眸光一閃，她抬頭，目光如刀鋒般掃過人群：“碧桃呢？”
眾人麵麵相覷，賬房先生擦著汗跑來：“小姐，剛收到急報，蜀中來的絲線商在半路遇劫，答應今日送到的貨全沒了！”
雙重打擊如驚雷炸響，人群中的竊竊私語漸漸變成了騷動：“完了！明日開張拿什麼見客！”
“聽說周家與柳家新開的綢緞莊就在對麵。”
“慌什麼？”雲織輕飄飄一句話，卻讓全場驟然安靜。她站起身，明明是最簡單的素白襦裙，卻因她挺直的脊背顯出幾分淩厲。
沒有點B計劃，又怎麼敢行事呢？
好歹她也是看過《甄嬛傳》《金枝欲孽》《美人心計》這些宮鬥劇的，那些栽贓陷害，早就玩剩下了。
“王師傅，帶人去地窖取備用染料。”她從腰間解下一塊玉牌遞給老染匠，“按第二套配方重染，李管事，立刻飛鴿傳書給江寧分號，調那批預備的蘇繡來應急。”
眾人目瞪口呆，這些布置，分明是早就防著今日之變！
“小姐！”忽然有仆役狂奔而來，“在後門抓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小販，他招認是柳家派來打探消息的！”
雲織眸中閃過一絲冷光：“帶他去偏廳，好茶伺候著。”她轉向賬房先生，聲音忽然提高：“去告訴蕭大人，說我要借他城南彆院的庫房一用！”
暗處，一個身影悄悄退出了人群。
偏廳裡，雲織親自給那小販斟茶。她在此之前特意描了黛眉，點著朱唇，舉手投足間暗香浮動，看得那小販直咽口水。
“柳家許你多少銀子？”她甫一開口，聲音柔得像春水，“我出雙倍。”
小販手中的茶盞差點打翻：“小、小的不明白。”
“噓！”雲織纖指抵唇，突然傾身靠近。從門外看，仿佛兩人正在親密私語。實際上，她壓低的嗓音帶著森然寒意：“回去告訴柳二爺，就說錦繡園的貨全毀了，雲小姐正哭著求蕭大人救命呢。”
小販聞言，倉皇逃走，卻沒注意到廊柱後碧桃慘白的臉色。
正午時分，蕭灼一身玄色勁裝踏入錦繡園。他腰間佩劍隨著步伐輕響，所過之處仆役們紛紛低頭避讓。
“聽說雲姑娘要借庫房？”他在染坊門口站定，銳利的目光掃過忙碌的工匠，“看來傳言有誤。”
雲織正俯身查看染缸，聞言回頭，一縷碎發黏在汗濕的額角。她剛要行禮，卻被蕭灼一把扣住手腕拽到廊下。
“你故意的。”他輕輕撫摸著她腕間細膩的肌膚，聲音卻冷硬如鐵，“我的織織什麼時候學奸詐了，竟拿我當幌子？”
雲織仰起臉，眼中恰到好處地泛起水光：“大人不願相助？”
聞言，蕭灼臉色一變，“你明知道……”
蕭灼突然收聲，耳根泛起可疑的紅色。他鬆開手，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紙丟進雲織懷裡：“你要的蜀道商路圖，下次再敢利用我……”
話未說完，他倏地瞥見月門處一抹青色衣角，眼神瞬間轉冷。
慕容翊執扇而來，月白長衫上繡著竹葉。他溫潤的目光落在雲織汗濕的衣襟上，眉頭微蹙：“聽聞雲姑娘遇到麻煩？家父與蜀中商會有些交情，不如……”
“不勞林公子費心。”蕭灼橫跨一步擋在雲織身前，手按劍柄，“她的麻煩，我自會解決。”
慕容翊輕笑，玉骨扇“唰”地展開，擋著半張臉，露出他那揶揄的目光：“世子殿下莫非忘了，近期是誰在朝堂上參你一本？自身抖難保還怎麼保護她？”
他轉向雲織時，眼中憂鬱化作春水：“我在城西有座染坊，姑娘隨時可取用。”
雲織心中一跳，拿著商路圖，卻如燙手山芋一般。正要開口，倏地聽見前院傳來一陣喧嘩。
“小姐！不好了！”丫鬟跌跌撞撞跑來，“庫房、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