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迅速在這灘波雲詭譎的湖水中蕩漾開來。
午後陽光正好，當地有名的一壺春茶樓裡人聲鼎沸。
幾個穿著體麵的商人剛用完飯，正沏上一壺濃茶，剔著牙，聊著最近的生意經。“聽說了嗎？”一個瘦長臉的布商壓低聲音，身子往前探了探，一副掌握了獨家秘辛的模樣，“雲家那檔子事，好像有轉機了！”
旁邊胖乎乎的糧商立刻來了興趣，小眼睛眯起來：“哦？不是說貢品被掉包，極品冰蠶絲都沒了嗎？還能有什麼轉機？難不成天上掉下來？”
“嘖，所以說你消息不靈通！”瘦長臉布商得意地咂咂嘴，聲音壓得更低，卻恰好能讓鄰桌幾個豎起耳朵的人聽見。
“那可是雲家啊！百年世家！底蘊厚著呢！我有個遠房表侄的二舅在雲家老宅當差，聽說，人家早年就囤了一批極品冰蠶絲！年份是久了點，但那可是實打實的好東西！”
“謔！還有這等事？”另一個一直沉默的瓷器商也忍不住插嘴，手裡的茶碗都放下了，“陳年舊絲？那光澤及韌性還能跟得上？彆到時候獻上去，陛下看出來，罪加一等！”
“所以說要秘法處理啊！”瘦長臉布商一副這你就不懂了吧的神情，他睨著眼，看著大家，“雲家祖傳的手藝，肯定有咱們不知道的訣竅！聽說那批絲正在加緊處理，雖然費時費力，但弄好了，絕對能以假亂，呃，不不不，是足以應急！雲家那位大小姐，親自盯著呢，日夜不休，嘖嘖，真是拚了。”
胖糧商恍然大悟，拍了下大腿：“怪不得！我說今天早上怎麼瞧見雲家的馬車往城外那幾個老絲行跑，原來是去談輔助用料，掩人耳目吧？真正的好東西，早就藏著呢！”他自動為雲織早上的行為找到了完美解釋。
鄰桌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聽得入神，忍不住搖頭晃腦地感歎：“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雲家這次若能靠這批存貨渡過難關，往後這天下第一繡的名頭，怕是更穩了。”
“可不是嘛！”瘦長臉布商總結道，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語氣帶著點羨慕和敬畏，“所以啊，這大家族，到底是有壓箱底的寶貝。不過這事兒可得保密，聽說處理那絲的地方，守衛森嚴得很，就怕再出岔子。咱們說就說了，可彆外傳！”
幾人立刻心照不宣地點頭，互相使著眼色，仿佛共同守護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然而，就在他們這桌竊竊私語結束後不久，茶樓另一角，另一個小圈子裡，類似的對話又以不同的版本悄然開始流傳。
細節或許略有出入，但核心信息無非便是雲家有秘藏陳絲，正秘密處理以應對壽宴。這條消息卻像長了翅膀一樣，很快便飛向了那些正密切關注此事的有心人的耳朵裡。
茶樓依舊喧囂，茶客們談天說地，似乎無人留意這些看似普通的閒談。
但在這平靜的市井煙火氣之下，暗流已然隨著這些看似無意的閒聊，湧向雲織布下的陷阱。
每一個參與討論的人都覺得自己隻是飯後談資的傳播者，卻不知已成他人棋局中的一環。
消息放出後的第二夜，果然有了動靜。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潛入了核心繡坊區域。黑影身手矯健，巧妙地避開了幾處明哨，直撲那間傳說中正在秘法處理冰蠶絲的工坊。
工坊內燈火微明，隱約可見幾個繡娘正埋頭忙碌，一架繡繃上似乎鋪陳著某種絲料。
黑影伏在屋頂，仔細觀察良久，似乎確認了消息屬實。他準備悄然退去，回去報信，卻突聽一聲冷笑。
黑影渾身一僵，立馬回頭，隻見蕭灼如同暗夜修羅，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的屋脊上，玄色衣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手中那把劍，反射著冰冷的月光。
“等你好久了。”蕭灼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黑影心知中計，反應極快，立刻揚手打出一片淬毒的暗器，身形暴退，企圖逃離。
然隻聽得叮叮當當幾聲脆響，暗器儘數被擊飛。
蕭灼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貼了上去，不出十招，黑影悶哼一聲，軟倒在地，被蕭灼帶來的刑部暗衛利索地捆成了粽子。
“押回詔獄，好好審。”蕭灼語氣森然，看都未看那俘虜一眼，目光投向雲織所在小樓的方向，眉頭微蹙。這隻是個小嘍囉，真正的大魚，還沒上鉤。
又過了平靜的兩日，就在外界猜測雲家是否已渡過難關時，在醉仙樓內，幾個看似普通的商人正在高談闊論，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周圍幾桌聽清：
“聽說了嗎？雲家獻給陛下的壽禮，用的根本不是新貢的極品冰蠶絲！”
“啊？不可能吧？雲霓錦還有假？”
“千真萬確！我有個遠房表親在宮裡當差，隱約聽說，雲家用的好像是陳年舊絲，以次充好！”
“嘶，這可是欺君之罪啊！雲家怎敢如此？”
“誰知道呢？或許是找不到新絲，又怕擔罪，鋌而走險了吧？”
謠言迅速在人群中傳播開來。
就在這時，一道清越柔婉，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女聲響起：“諸位所言，是在質疑我雲家，還是在質疑陛下的聖明？”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雲織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酒樓二樓的樓梯口。
她今日穿著一身素淨的月白襦裙，未施粉黛，臉色略顯蒼白，眼神卻清澈堅定，身後跟著麵無表情的蕭灼。
她一步步走下樓梯，環視眾人，目光最後落在那幾個散播謠言的商人身上，聲音微微提高，帶著一絲被汙蔑的顫音，卻擲地有聲？：“陛下明察秋毫，早已知悉雲家遭遇，壽宴獻禮一事，陛下亦有聖諭，隻需雲家儘心便可，何來以次充好之說？幾位如此言之鑿鑿，莫非手中有證據？還是能代表宮裡發聲？”
她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那幾個商人頓時臉色煞白，冷汗直流，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嗬，這群人，放現代就是一些傳播謠言的鍵盤俠，報警一抓一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