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這個特殊家庭無可置疑的核心與實際掌舵者,她絕不會允許任何超出她精心規劃藍圖的事情發生,更厭惡事情脫離掌控的失重感。
權力的讓渡對她而言,無異於割肉。
書房裡陷入短暫的沉寂,隻有咖啡微涼後更顯苦澀的香氣在空氣中浮動。
白幼寧沉默了片刻,長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翻湧的情緒。
再抬頭時,她臉上隻剩下一種近乎淡漠的平靜。
她淡淡地搖了搖頭,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
“我不在意這些。”
這句話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讓白清歡瞳孔微縮。
“我隻是想說……”
白幼寧的目光落在那盒刺眼的克羅米芬上:“你本來就激素係統紊亂得厲害,再吃這種強行刺激排卵的藥……”
她的眉頭微微蹙起:“對你的身體,傷害會很大。”
她的視線重新落回白清歡臉上,沒有任何攻擊性,隻有一種陳述事實的冷靜:“至於冠名權和撫養權的事情……”
“那是你和三陽之間的事情,是你自己的選擇。”
“不必拿來浪費我的時間討價還價。”
白清歡徹底愣怔住了。
準備好的所有談判籌碼、預期中女兒或憤怒或貪婪的反應,在這份超乎意料的平靜與關切麵前,瞬間失去了著力點。
她難得地露出一絲茫然,下意識追問:“你……不在意這些?”
權力、子嗣的歸屬、未來話語權的分配。
這些對她們這種人而言最核心的東西,白幼寧竟然輕描淡寫地說“不在意”?
“不在意。”
白幼寧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她站起身,走到白清歡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母親,眼神複雜,仿佛在看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存在。
“就像你可以為了李三陽,毫不猶豫地放棄白氏帝國的掌控權,甘願退居幕後一樣。”
“為了這個家的穩定,為了他能少些煩憂……”
“我也願意放棄一些東西。”
她抬起手,在白清歡僵硬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那動作不帶多少溫情,卻也不是純粹的敷衍,更像一種基於血緣和現實的認可。
“況且無論我們之間有多少恩怨,你終究是我的母親。”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炸響在白清歡心頭!
“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功利。”
說完,她毫不留戀地轉身,拿起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我回房間了。”
“沒有很重要的事,不要打擾我辦公。”
書房門在她身後輕輕關上。
奢華空曠的空間裡,隻剩下白清歡獨自坐在沙發上。
她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許久沒有動彈。
女兒最後那句“你終究是我的母親”,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冰封已久的心上,帶來一陣陌生而尖銳的刺痛。
她精心構築的、將一切情感都量化為交易的冰冷世界,似乎被撬開了一道細小卻致命的裂縫。
沉默良久。
白清歡才仿佛從某種失神狀態中驚醒。
她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拿起茶幾上的咖啡杯,裡麵的液體早已冰冷。
然後,她的目光落在那盒白色的藥盒上。
沒有絲毫猶豫,她打開盒子,倒出兩粒白色的藥片,仰頭,和著冰冷苦澀的殘咖啡,一口吞了下去。
仿佛隻有這份藥物帶來的對李三陽病態的渴求,才能填補被女兒那句話短暫動搖的內心空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