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裹挾著涼意,悄無聲息地拂過白氏莊園精心打理的花園。
它不再有盛夏的燥熱,卻帶著一種清冽的、如同薄刃般的穿透力。
園中那些熬過酷暑、仍在枝頭倔強綻放的最後一茬玫瑰與月季,在涼風的輕吻下,終於支撐不住,開始無聲地凋零。
大片大片失去了鮮活水分、卷曲了邊緣的花瓣,被風溫柔地托起,如同被賦予了生命般,在空中打著旋兒,翩躚起舞。
深紅、淺粉、鵝黃……各種色彩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場盛大而淒美的花瓣雨,紛紛揚揚地灑落。
白清歡站在小徑中央,微微仰著頭,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幅景象。
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那保養得宜、卻難掩歲月痕跡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一種近乎孩童般的純粹驚歎和茫然。
她在這裡住了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裡,她無數次匆匆穿過這片花園,腳步總是帶著目的和方向。
去書房處理堆積如山的文件,去會見重要的客人,或者隻是在疾步中思考著下一個商業決策……她的目光,永遠聚焦在腳下的路,或是前方某個虛無的目標點。
她從未哪怕一次,像現在這樣,停下腳步,抬起頭,認真地看一看這片屬於她的花園。
在初秋時節,竟能展現出如此驚心動魄的凋零之美。
那花瓣紛飛的畫麵,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近乎宿命般的蒼涼與壯麗,竟讓她看得有些癡了。
一種陌生而酸澀的情緒在心口緩緩彌漫開來——那是對逝去時光的惘然?
還是對眼前這份從未察覺的美的遺憾?
“家主。”身後傳來女仆恭敬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擔憂的聲音,適時地打破了這份沉溺的寂靜:“起風了,天氣轉涼,您披上點外套吧,小心著涼。”
白清歡下意識地想要皺眉拒絕。
她並不覺得冷,甚至覺得這帶著涼意的風,吹散了連日來因懷孕而生的些許燥熱,很是舒服。
然而,目光落在女仆雙手捧上的那件深色外套時,她的動作頓住了。
那是一件剪裁精良、麵料厚實的男式夾克,線條硬朗,帶著一種熟悉的、屬於李三陽的氣息。
“這是李家主的。”女仆見白清歡目光停留,連忙補充道。
“李家主……”
這個稱呼,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白清歡心中漾開一圈微瀾。
沒有任何人強製要求,莊園裡上至貼身保鏢、專屬司機,下至園丁花匠、普通女仆,仿佛在無聲中達成了默契,對李三陽的稱謂,悄然從“李先生”變成了“李家主”。
這份轉變,證明李三陽在白家地位,那無聲卻翻天覆地的質變。
他不再是白清歡的“玩物”或“情人”,而是這個龐大莊園實質上的男主人。
白清歡沉默了幾秒,看著那件外套,仿佛看到了李三陽穿著它時挺拔的身影。
最終,她無聲地點了點頭,任由女仆將那件外套,輕柔地披在自己肩上。
寬大的外套瞬間包裹了她略顯單薄的身體,隔絕了初秋的涼意,也帶來了一絲屬於他的安全感。
“今天三陽出門……有穿外套嗎?”白清歡攏了攏衣襟,忽然問道。
女仆微微低頭,聲音帶著點無奈:“回夫人,李家主出門時,門口當值的小春提醒過,說天涼了讓李家主加件外套。但李家主……”
女仆頓了頓,模仿著李三陽當時那副滿不在乎的語氣:“他說,‘這點風算什麼,我火力旺得很!’然後就拒絕了,直接上車走了。”
白清歡的眉頭立刻不讚同地蹙了起來,語氣帶著一絲嗔怪和擔憂:“這怎麼能行?”
她的話語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帶著一種老夫老妻般的熟稔和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