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陽靜靜地聽著,臉上那點玩世不恭徹底褪去。
半晌,他才低低地、帶著點難以置信的恍惚,輕笑出聲:
“嗬……我這麼神奇嗎?”
“是的!”童夢君幾乎是立刻、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神亮得灼人:
“就是有這麼神奇!”
她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親身感受,仿佛在證實一個重要的定律:
“你知道嗎?就在你來之前……”
“我一個人坐在這裡,情緒低落到穀底。”
“我知道自己做的決定是對的!理智清晰無比地告訴我——離開你,保持距離,是對我自己尊嚴最好的保護!”
“可是……”
她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殘留的委屈和後怕:
“心就是好難過啊!像被浸在冰冷的酸液裡,窒息又疼痛。不舍、不甘、委屈的壞情緒,像藤蔓一樣死死纏繞著那個‘正確’的選擇!”
“但是……”她的語氣陡然輕快明亮起來,如同撥雲見日:
“從你出現的那一刻起!”
“就在你拉住我,坐在我身邊的那一刻起!”
“那些陰鬱的、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的壞情緒就像被陽光驅散的晨霧!”
“瞬間煙消雲散!”
“你看!你難道不覺得……”
“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強大嗎?”
李三陽徹底沉默了。
他微微蹙起眉,深邃的目光帶著前所未有的審視和困惑,落在了童夢君寫滿真誠的臉上。
她眼中的崇拜和篤定,像一麵鏡子,映照出一個他完全陌生的自己。
他真的從未站在這個角度,審視過自己的存在價值。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童夢君此刻,無疑是一個無比敏銳又無比清晰的旁觀者。
蘇晚星、卜溫玉她們離他太近,近到被他強大的光芒籠罩,習慣性地依賴,反而看不清這份光芒本身的特質。
白幼寧和白清歡?
那兩個智商頂尖的女人,卻在他麵前自動降維成“戀愛腦”。
她們或許有能力洞悉,但陷入在愛情中的她們,根本不會思考這種問題。
至於林雛鳳、姚青玲,她們兩個心思很多,但是卻單純得像白紙。
她們的世界簡單得隻有“喜歡”和“在一起就好”。
“原來……”李三陽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低笑:“我是這麼優秀的男人啊?”
他微微側頭,目光投向深夜的天空。,
“那當初拋棄我的那兩位……”
“還真是倒黴。”
“錯把珍珠當魚目。”
“噗……”童夢君忽然笑了起來。
她捂著嘴,微微眯著眼睛,肩膀一聳一聳地。
清冷的月光慷慨地灑落,將並肩坐在長椅上的兩人身影溫柔包裹。
隨著夜色的加深,兩個人的影子在木質棧道上漸漸拉長、靠近……
最終,以一種極其自然又無比親密的姿態,悄然融合在了一起。
在這個秋意漸濃、月色如水的夜晚。
在這個曾發生過爭吵、爆發過衝突、流淌過淚水、也敞開過心扉的人工湖邊。
兩顆曾經隔閡重重的心,在坦誠的交流與奇妙的共鳴中,前所未有地靠近。
他們聊了很多,很多。
關於過去的傷痕,關於成長的代價,關於對世界的領悟,關於彼此眼中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月光溫柔地充當著最忠實的聽眾,記錄著每一句低語,每一個微笑,每一次心照不宣的沉默。
然而……
同一片月光下。
在白氏莊園,在書房裡。
有人則寂寞了很多。
……
白氏莊園,書房。
水晶吊燈散發著過分明亮卻毫無溫度的光芒,將昂貴的地毯映得一片明亮。
寬大的真皮沙發上,白清歡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精致玩偶,整個人陷在裡麵,毫無形象地仰著頭,呆愣愣地望著天花板繁複的浮雕紋路。
濃密的黑發淩亂地鋪散在靠墊上,周身彌漫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生人勿近的“怨婦”氣息。
“李三陽……”
她第無數次喃喃念出這個名字,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一種被遺棄的哀怨:
“為什麼還沒回來?”
聲音在空曠奢華的書房裡回蕩,顯得有些空洞。
噠噠……
敲擊鍵盤的清脆聲響,從書桌方向傳來。
白幼寧端坐在人體工學椅上,冰藍色的眼眸專注地盯著眼前並排的三塊曲麵顯示屏,上麵流淌著密密麻麻的數據流和複雜的代碼。
她頭也沒抬,清冷的聲音毫無波瀾:
“估計是正在和那個童老師談心吧。”
“那個女人是老師,而且還是剛畢業的老師。不是商人也不是學生,道德底線有點高了。”
白清歡猛地從沙發上坐直身體,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飽滿的胸脯因為不滿而劇烈起伏:
“麻煩?她麻煩?我更麻煩!”
她伸手撫摸著小腹:“我都懷著了,他居然還在外麵勾勾搭搭!陪彆的女人花前月下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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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嫌棄我了?”
她的聲音詭異地低了下去,帶著點自怨自艾的控訴:
“看來是我最近沒有扮成小貓,李三陽不喜歡我了。”
聽著這毫無邏輯的抱怨,白幼寧連白眼都懶得翻了,隻是後仰靠進椅背,無奈的歎了口氣。
孕期的白清歡,對李三陽的依賴程度簡直拉爆。
這種依賴並非那種黏膩的、無時無刻的肢體糾纏。
而是一種更深層、更偏執的陪伴。
她需要清晰地感知到李三陽在哪。
他在哪棟樓?哪間房?在做什麼?
這份清晰的“認知”,如同氧氣般維係著她孕期的情緒穩定。
而此刻……她根本不知道李三陽再做什麼。
她現在像個被拔掉電源的精密儀器,頹廢地癱在沙發上,大腦放空,四肢無力,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在無限循環——
李三陽!回來!
快回來!
就在白清歡的怨念快要凝結成實體黑霧,籠罩整個書房時——
嗡……
莊園前庭,傳來了汽車引擎熄火的低沉嗡鳴!
緊接著,是清晰的、厚重的車門關閉聲!
沙發上那個剛剛還像灘爛泥的白清歡,如同被瞬間注入了高壓電!
嗖——!
她以完全不符合孕婦身份的敏捷速度彈射而起!
寬鬆的孕婦裙擺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根本顧不上穿鞋,赤著腳就像一陣風似的衝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