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摩港口的空氣裡彌漫著海鹽與瀝青的氣息,浪花拍打著花崗岩堤岸,濺起的水霧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虹光。
吉安娜的傳送門開在港口邊緣,熱鬨的人流正從前方湧動,從船舶通向岸上。
希爾瓦娜斯站在碼頭邊緣,指尖無意識地撫摸德倫送的精靈長弓——這是她離開奎爾薩拉斯後養成的習慣,仿佛唯有弓箭冰冷的觸感能讓她確信自己還活著。
“你們的港口很熱鬨。”她評價道,目光掃過整齊排列的貨船,“比庫爾提拉斯更......”
話音戛然而止。
她的手指猛地扣緊弓弦,肌肉記憶讓箭矢在眨眼間搭上長弓。三十碼外,一個綠皮膚的獸人苦工正扛著橡木酒桶從商船跳板走下來,粗糙的麻布衣衫被汗水浸透,腰間彆著的不是戰斧,而是一把木工鑿。
“希爾瓦娜斯!等等——”
德倫的呼喊被弓弦震顫的嗡鳴切斷。箭矢破空而去,直取獸人的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奧術屏障突然展開,箭尖在距離獸人脖頸三寸處被硬生生凝滯。空氣中浮現出細密的紫羅蘭符文——是吉安娜的法術。
“你乾什麼?!”希爾瓦娜斯厲聲喝道,第二支箭已經搭上弓弦。
被驚動的獸人苦工嚇得呆立在原地,手一鬆酒桶轟然砸在腳邊,琥珀色的液體汩汩流出。附近的牛頭人勞工立刻放下繩索,幾個地精商販尖叫著鑽到櫃台下方。碼頭的喧囂瞬間凍結。
德倫一個箭步上前,雙手死死按住希爾瓦娜斯的手腕:“看清楚了!他們沒帶武器!”
遊俠將軍的瞳孔劇烈收縮。她這才注意到更多細節:
獸人粗糙的綠皮膚上布滿木屑劃痕
牛頭人蹄子上沾著新鮮的泥漿
巨魔們正在清點貨物清單,指尖沾著墨水
“塞拉摩是中立港口。”吉安娜上前一步,法杖頂端的水晶仍在發光,“這些部落的人來這裡隻是打工的。”
“什麼,打工?”希爾瓦娜斯的弓弦微微顫抖。
“嗨,你們要賠我的酒,還有我的工人精神損失費。”一個地精跑過來憤怒地對著眾人大叫。“還有船舶延期費。讓我算算,一共兩百個金幣。”
“彆鬨了,格雷布。你的工人沒這麼脆弱。”德倫走上前跟地精搭話。
“啊,德倫大人哪。你可要為我做主,這個精靈妞兒差點殺了我的工人,還打翻了酒。我給你打個折吧,一百個金幣。”地精看來認得德倫,向他討好地說。
“你雇傭獸人,有沒有報備市政廳啊,有沒有交人員管理費啊?”德倫板著臉問。
地精的臉頓時白了,訥訥地說:“這個,這個,”又見到一旁冷著臉的吉安娜,她在這裡,地精哪個不認識塞拉摩的主人。擦擦頭上的汗,馬上恭敬地說,“今天就去補上手續,我向金幣保證。”
吉安娜算是滿意地“嗯”了一聲。
地精這才轉身要跑,暗想自己瞎了眼,隻顧著想敲詐幾個錢,沒看到一堆大佬在這裡。撞上槍口了。
“站住!”德倫叫住了他,“你來說說怎麼想到雇傭部落當工人的?”
一說到生意經,地精商人的眼神就亮了:“那還用說,便宜啊,三五十個銅子,就能讓獸人苦工乾上一整天,隻要黑麵包肉乾管夠。力氣大,抱怨少,不會偷懶耍滑。牛頭人的價格高些,但力氣大得很,一個頂五個水手,船上大件多,以前是需要好幾個人一起抬,現在牛頭人直接一個人搞定,頂多再加上一個,船上的活全做得好。”
“他們不鬨事嗎?”德倫故意問。
“不鬨,不鬨,他們吃得飽,還有工錢拿。或存起來寄回家,或是買些塞拉摩的商品,如布匹、鐵器、美酒等送回去,都是他們喜歡的。我們又可以從中大賺一筆。簡直是完美的工人。更何況市政廳那裡需要登記管理。要鬨事,以後不準進入這裡打工。所以都乖乖的。”地精商人得意洋洋地說。
“行,拿著這個走吧,賠你的酒。”德倫掏出一個金幣拋給他。地精馬上興高采烈地走了。
希爾瓦娜斯神色複雜地聽著眼前的對話。她最終說道:“......難以置信。”聲音裡帶著某種複雜的情緒,“對不起,是我衝動了。”
“沒事,沒事,你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也是可以理解的。以後見多了,就不奇怪。”德倫一點也介意。
“我們進城吧!”吉安娜見這對男女互相客套個沒完沒了,催促起來。奧妮克希亞冷哼一聲。
進了塞拉摩城裡,種種見聞更是顛覆了希爾瓦娜斯的三觀。
一路上,可以看到矮人工匠在幫人打造鐵器。而客戶卻是一個暗夜精靈。她看到走來的高等精靈,神色一時間愣了一下。但沒多久,又繼續跟矮人討論自己的要求。
“那是來自黑海岸的艾莉絲瑞爾·月影,“德倫順著她的視線解釋道,”她每個月都會來這裡進貨。
“這真是難以置信。”希爾瓦娜斯的聲音帶著不可思議的尖,“暗夜精靈……在人類城市購物?”
“月神殿上周剛建成。”吉安娜從後方走來,手裡拿著兩杯冒著熱氣的飲品,“泰蘭德派來了三位祭司常駐。”她將其中一杯遞給希爾瓦娜斯,“試試?用達納蘇斯的月莓調製的。”
希爾瓦娜斯沒有接過茶杯。她的目光盯在吉安娜身後——兩個巨魔獵人正和人類士兵在酒館門口勾肩搭背,唱著荒腔走板的曲調。
話音未落,街對麵傳來一陣騷動。
“讓開!讓開!急診!”
兩個獸人苦工抬著擔架狂奔而過,上麵躺著個手肘折成奇怪角度的人類技師。鮮血滴答落在石板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