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樓出來,溫璟予鬆了一口氣。這房子太壓抑,難怪沈珒不愛回家。
母子倆後麵聊的話題也壓抑。各種人名,各種職位,各種關係。密密麻麻,像一張巨網,裹得人喘不過氣。
溫璟予光是聽著都一個頭兩個大,而沈珒卻困在這巨網之中,苦苦掙紮。
溫璟予拉了下沈珒的手。
沈珒低頭看她。
“累嗎?”溫璟予問。
沈珒反應了一下,搖搖頭,“還好,習慣了。”
溫璟予忽然想到沈適,這個自私的男人逃了,把這一攤子重擔儘數拋給了年輕的弟弟。
又想到他們剛在一起的那些年,沈珒偶爾也會有疲憊不堪的時候。可惜那時候她不明白他的辛苦,還總是耍小性子跟他鬥氣。
溫璟予向來是個知錯就改的性子,即使過去這麼多年,也還是會很自然地說出那句:“對不起,那些年,我不該跟你亂發脾氣。”
沈珒笑了下,單手攬著溫璟予的肩膀用力收攏。“都過去了,況且,你也沒有亂發脾氣,每次都是有由頭的。”
溫璟予扁扁嘴,“那都是我故意找的。”
沈珒認真回憶:“那你還挺厲害的,能找到那麼多。”
又說:“都有什麼來著?雞蛋灌餅少放了一個蛋。口紅買錯色號了。答應接你下課結果晚了十分鐘……還有什麼來著?”
溫璟予捂臉嬌嗔:“哎呀,你怎麼那麼小氣,這點小事還記得。”
沈珒扳開她的手,“記得,關於你的每件小事我都記得。”
溫璟予眼眶發酸。回想起來,沈珒算得上是個優秀的男友,對她也是全心全意。他有潔癖卻陪著她吃路邊攤。他們吵架,先認錯的大都是沈珒。她要減肥,他就陪她一起餓肚子。她去拍戲的時候,沈珒過去探班給她送吃的喝的用的,怕她下夜戲害怕就去片場陪她。她畢業的時候,他是她的專職攝影師。他那個小公司賺來的第一桶金給她在北京買了房子。在一起的時候那樣美好,分手時才會那樣慘烈。
溫璟予抬頭看著沈珒,眼底有說不出的委屈跟柔情。年少時熱烈的愛意,化作一把把尖刀,在分手後的若乾年裡,將她淩遲。
沈珒又問:“你呢?我們分手那幾年,有沒有忘了我?”
溫璟予仰起臉看他,“沈珒,我們當初分手後,我回去找過你。我厚著臉皮,向賀正驍打聽你的消息,他說你不想見我。我不死心,求他帶我去了你常出入的會所,我找不見你。
那時候我每天都在哭,我自責自己為什麼會喝醉,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事。
我又怪你,我怪你不信任我。我當時想,我就是喝醉了,被人強迫了,你為什麼就不能原諒我。
我恨你,恨你狹隘。你女朋友被人欺負了,你不去找那個王八蛋替我報仇,卻反過來怪罪我。
我當時都快得精神分裂了…”
說著說著,眼圈泛紅,語氣卻無比堅定:“沈珒,我從未忘記過你,從始至終,我的心裡隻有你一個。”
沈珒呼吸漸漸急促,哽咽著說:“對不起。”
溫璟予輕輕搖頭。“不關你的事,我後麵也想明白了,那天的情形,我百口莫辯。就算我是被強迫的,我也臟了……”說著說著,頭低下去。
沈珒捧起她的臉,“不,不要這樣說。是我對不起你,是我處理問題的方式有問題。是我太衝動了,傷了你。我也是幫凶。”
現在想來,他的彌補不足萬一。
他是她最信任的人,是她唯一的依靠,卻在她百口莫辯之時站在了她的對立麵。
他將她推了出去,放逐天際,任由她枯萎。
自責化作滾燙的淚從沈珒眼眶溢出。這一生,終究是對她不起。
溫璟予比沈珒釋然,伸手抵在他眼角輕輕摩挲,柔聲安撫:“都過去了,沈珒。不要自責,是彆人陷害我,跟你沒關係。你不是幫凶,你跟我一樣,都是受害者。”
溫璟予不允許他自責,她愛他,勝過愛自己。
溫璟予踮起腳尖,輕輕吻了下沈珒的嘴唇。“我原諒自己,也原諒你。”
沈珒眯著眼睛看溫璟予,喉結滾動。他欠她的,會用餘生彌補。
兩人邊走邊聊,沈珒笑著問:“媳婦兒,哪兒的心理醫生這麼厲害,趕明兒我也去看看。”
“你也病了?”
“沒事兒閒聊一下。”
“很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