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藏著事,一直到後半夜兩人都沒睡著。黑夜裡,於淼聽到姚思安翻身的聲音,輕聲提了一句:“你還想做嗎?”
姚思安伸手將床頭燈打開,幽暗燈光下,於淼閉著眼,眼尾兩道水痕。她哭了很久,鬢角都是濕的。姚思安低頭吻她的眼睛,於淼睜眼,她眼睛裡有他不敢直視的悲傷。
姚思安抬手將人抱在懷裡,聲音低沉中又帶著沙啞。“彆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
於淼哭得更凶了,她緊抿著唇,淚珠一顆接一顆滾落,好像無窮無儘似的。姚思安抬手幫她擦淚,這一顆沒乾,下一顆又來了。
於淼哭得姚思安心裡發堵,沉默了很久破罐子破摔似的說了一句:“彆哭了,多大點事啊,又不是養不起。”
多大點事?於淼咽下眼淚,悲傷轉為怒意,“你知道我懷磊磊的時候有多難受嗎?”
姚思安低著頭不敢看她。今天他才知道,女人的淚不僅能讓人心疼,更能讓人心碎。她哭得他全身發麻,好像他做了什麼罪大惡極之事一樣。此刻,他恨不得於淼往自己身上插幾刀,也好過這樣的慢性折磨。
於淼流著淚控訴,“你不知道,你看到的是一個會哭會笑的孩子,兩千多天,你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我知道,孩子是我自己要生的,我沒資格控訴你。可這錯是我一個人犯的嗎?我一個人就能生嗎?就像我現在肚子裡這個,是我想要的嗎?我吃了藥的。”
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如果說磊磊是她年少無知時犯下的錯,那現在這個呢?她吃了藥的。她沒想過跟他再有孩子,也不敢奢望跟他有什麼未來。於淼忽然感覺自己很悲哀,她甚至都快分不清這一切是她主動選擇的還是被命運推著走。
於淼心裡一陣一陣疼,做人犯賤至此,藥石難醫。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不恨他。於淼越想越難過,雙肩開始劇烈的顫抖。姚思安感覺到了,將人摟緊一些。
“行啦,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姚思安歎了口氣,手覆在於淼的腹部,輕聲說:“對不起,爸爸不是不想要你。”
於淼沉默著啜泣。
過了很久,姚思安說:“你讓我試試吧。”
於淼不知道他話裡的意思,也沒有追問。
翌日,姚思安開車,先送磊磊去了學校。這是姚思安跟於淼第一次一起來送磊磊上學。磊磊非常興奮,在校門口碰到同學時,下巴微微揚起,驕傲地介紹:“這是我爸爸,這是我媽媽,他們一起來送我上學。”對彆的孩子來說,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對磊磊來說,卻是他想了好幾年的奢侈品。
於淼心裡的愧疚加深,抬頭看天努力把淚意壓回去。姚思安左手抱起磊磊,右手牽著於淼,像個市井男人那樣,跟彆的家長閒聊。“嗯,我兒子,長得像我哈。”
有家長看到他們從豪車上下來,提議:“加個微信嗎?給您拉到家長群裡。”
姚思安聳聳肩,“哎呦,您看我,騰不出手,我有班主任老師的微信,回頭麻煩老師給我拉群裡。”
那家長訕訕收回手。
班主任王老師過來接孩子,磊磊挺喜歡王老師的,於淼偶爾加班來晚了,都是王老師陪他在學校等。
王老師看到磊磊的父母一起過來,也熱情地打了個招呼:“磊磊媽媽,早啊,磊磊爸爸,您身體恢複得怎麼樣?”
姚思安回:“不錯,挺好的,謝謝老師關心。”
禮貌寒暄後,磊磊跟老師進了校園。
回到車上,姚思安想要去醫院,於淼不想,她沒跟領導請假,臨時去醫院等於曠工。工作不能丟,這是她安身立命的東西。比起姚思安,還是工作更靠得住。看了眼路邊的藥店,於淼指揮姚思安停車:“路邊停一下。”
姚思安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於淼努努嘴:“你去買吧。”
姚思安笑了,“去醫院不是更方便?”
於淼深呼吸一口氣,翻了個白眼兒,“你當我是你呢,要是無故曠工,我這個月的獎金就沒了。”
姚思安抬手按了下眉毛,語氣輕佻,“你那個破工作,乾個什麼勁兒啊。我給你的錢,你工作一輩子也賺不到。”說這種話的時候,姚思安臉上帶著慣性的不耐煩,落在於淼眼裡等於蔑視。於淼瞬間被激怒,朝姚思安大吼:“誰要你的臭錢!”
“臭錢?”姚思安愣了一秒,轉頭看向窗外,平複好情緒後,又看向在副駕駛生悶氣的於淼。姚思安忽然笑了笑容很是輕蔑:“淼淼,你幾歲了?還說這麼幼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