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空氣像是被無形的絲線纏繞，帶著午後陽光曬過的暖香，又混著王秋月發間淡淡的梔子花香皂味，在寂靜裡慢慢發酵。李大海剛被她挽著胳膊走進來，身後的木門就輕輕合上，發出“哢嗒”一聲輕響，像給這方天地劃下了一道無形的界限，將外麵的喧囂徹底隔絕在外。
王秋月轉過身時，裙擺隨著動作輕輕晃了晃，露出纖細的腳踝，踩著一雙繡著淺粉色薔薇的軟底拖鞋。她沒立刻說話，隻是抬著眼看李大海，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方投出一小片淺淺的陰影，剛才在外麵強壓著的羞怯，此刻在獨處的空間裡終於藏不住，臉頰泛起一層薄紅，像被晨露打濕的桃花瓣。
“坐吧。”她聲音很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音，伸手往窗邊的藤椅指了指。那裡鋪著軟墊，陽光透過白色的窗紗漫進來，在椅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李大海嗯了一聲，視線卻沒離開她。這幾天忙著給她做康複，倒沒仔細看過她穿便裝的樣子。一件月白色的針織衫，領口鬆鬆垮垮地掛在肩上，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頸，下麵搭著條淺灰色的半身裙，長度剛過膝蓋，走動時能看見裙擺下晃動的小腿，皮膚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
他走到藤椅旁坐下，椅子輕輕晃了晃，發出細微的“吱呀”聲。王秋月轉身去桌邊倒水，背影纖細，腰肢被裙子裹得細細的，走動時臀部微微起伏，像隻溫順的小鹿。李大海的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那天在康複室幫她活動腿時，不小心碰到她大腿的觸感突然冒出來，細膩、溫熱，帶著點彈性，讓他現在還有些心猿意馬。
“喝點水吧，剛晾好的。”王秋月端著水杯走過來，杯子是白瓷的，上麵印著朵小小的蘭花。她把杯子遞給他時，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像被什麼燙了一下似的，猛地縮了回去，臉頰紅得更厲害了。
李大海接過水杯，指尖還殘留著她的溫度，溫溫的，軟軟的。他喝了一口水，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的腿恢複得不錯，今天走路看著挺穩的。”
“都是多虧了你。”王秋月低下頭，手指絞著裙擺，聲音低低的，“這幾年我都以為自己再也站不起來了，家裡人看著我難受，其實我心裡更不好受。有時候夜裡睡不著，就盯著天花板發呆，想著要是能像以前一樣走路，哪怕隻是走幾步，我都謝天謝地了。”
她說著，抬起眼看向李大海，眼裡亮晶晶的，像是落了星星：“是你讓我重新站起來的，李大哥，我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你好好的，就是最好的謝禮。”李大海看著她眼裡的光，心裡突然軟得一塌糊塗。他見過她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樣子，臉色蒼白，眼神黯淡，像朵快要枯萎的花。現在她站在自己麵前，眼睛亮得像浸在水裡的黑曜石，臉頰泛著健康的紅暈，整個人都透著股鮮活的氣，讓他覺得之前那些辛苦都值了。
王秋月咬著嘴唇，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往前走了一小步，站到他麵前。她比他坐著時高出小半個頭，李大海得微微抬頭才能看清她的臉。陽光透過窗紗落在她臉上，給她的絨毛鍍上了一層金邊，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輕輕扇動著。
“我想……我想給你看點東西。”她聲音細若蚊吟，轉身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從最下麵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小小的木盒子。盒子是紫檀木的，邊角被磨得光滑，一看就用了很多年。
她捧著盒子走回來，在李大海麵前蹲下，打開盒子。裡麵鋪著紅色的絨布，放著幾張泛黃的照片。她拿起最上麵一張遞給李大海，照片上是個年輕的女孩，紮著馬尾辮，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站在一片油菜花田裡笑，眉眼彎彎，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和現在的王秋月有七分像，隻是更青澀，更活潑。
“這是我十八歲的時候，還沒生病前拍的。”王秋月看著照片，嘴角帶著點懷念的笑，“那時候我最喜歡去郊外玩，跟著我爸去爬山，去河邊釣魚，一天能走幾萬步。”
李大海拿著照片，指尖拂過照片上女孩燦爛的笑臉，心裡有點發酸。他能想象出她那時候的樣子，像隻無憂無慮的小鳥，在陽光下自由地跑跳。可後來那場病，把她困在了方寸之間，一困就是這麼多年。
“後來生病了，就再也沒拍過照片了。”王秋月又拿出幾張照片，都是她生病前的，有和家人的合影，有在學校運動會上跑步的樣子，還有穿著校服坐在教室裡的側影。每張照片上的她，都笑得那麼開心。
她把照片一張張放回盒子裡，動作輕柔得像在嗬護什麼珍寶。“我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每天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樹發芽、落葉，一年又一年。直到你來了，李大哥，你就像……就像照進我屋裡的光。”
她抬起頭，眼睛裡蒙著層薄薄的水汽，定定地看著李大海：“我知道我現在這樣，配不上你。你年輕，有本事，長得又好，什麼樣的姑娘找不到。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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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哽咽了，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著：“我好像……好像有點喜歡上你了。”
李大海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放下水杯，伸出手，輕輕握住她放在膝蓋上的手。她的手很軟，指尖帶著點涼意，微微顫抖著，像受驚的小兔子。
“傻瓜。”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說什麼配不配的，我喜歡你，和這些都沒關係。”
王秋月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喜歡你。”李大海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從第一次在你家看到你，我就覺得你是個好姑娘。後來看著你一點點好起來，看著你笑，我就覺得心裡特彆甜。王秋月，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話像顆石子，投進王秋月的心湖裡，蕩起一圈圈漣漪。她看著李大海認真的眼神，眼眶突然一熱，眼淚就掉了下來，一顆顆砸在手背上，燙得她心裡發顫。
這麼多年來，她聽了太多安慰的話，看了太多同情的眼神，卻從來沒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隻能是彆人的累贅，是需要被照顧的病人，卻沒想到，會有人喜歡她，想和她在一起。
“你彆哭啊。”李大海慌了，伸手想去擦她的眼淚，手伸到一半又停住，怕嚇到她。
王秋月卻突然往前一撲，撲進了他懷裡。她的身體很輕，帶著淡淡的花香，像片羽毛似的落在他身上。李大海下意識地伸出手，緊緊抱住她，手掌按在她的背上，能感覺到她薄薄的針織衫下溫熱的皮膚，還有微微的顫抖。
“我沒哭，我是高興的。”她把臉埋在他的胸口，聲音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李大哥，我好像……等這句話等了很久了。”
李大海的心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暖暖的，脹脹的。他低下頭，鼻尖蹭著她的發頂，聞到那股淡淡的梔子花香，忍不住收緊了手臂，把她抱得更緊了些。
窗外的陽光慢慢移了位置，從窗紗的這邊挪到那邊，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房間裡很安靜，隻能聽到兩人淺淺的呼吸聲，還有彼此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咚咚”地撞在一起，像是在合奏一首溫柔的曲子。
王秋月在他懷裡待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抬起頭，臉頰貼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聽到他有力的心跳。她的眼睛紅紅的，像隻剛哭過的小兔子，卻帶著滿足的笑意：“李大哥，你的心跳好快啊。”
“因為抱著你啊。”李大海低頭看著她，忍不住笑了，伸手輕輕拂開她額前的碎發，指尖碰到她的皮膚，滑滑的，暖暖的。
王秋月的臉又紅了，她從他懷裡退出來，卻沒完全鬆開他，而是依舊握著他的手，站起身，拉著他往床邊走：“我給你看樣東西，是我這幾天偷偷繡的。”
她的床是雕花的木床，鋪著淺粉色的床單，上麵放著一個小小的繃架，繃著塊白色的綢緞，上麵繡了一半的圖案。王秋月拿起繃架遞給李大海，臉上帶著點不好意思：“還沒繡完呢，想著等你下次來給你看。”
綢緞上繡著兩隻鴛鴦，一隻浮在水麵上，另一隻正往它身邊遊，周圍還繡了些水波紋和水草，針腳細密，顏色搭配得也好看。李大海雖然不懂繡活，也看得出繡得很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