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室的門就被輕輕推開了。林晚晴站在晨光裡，穿著件米白色的針織衫，手裡拎著個藤編籃子，籃子裡裝著個白瓷碗，碗沿冒著淡淡的熱氣。
“李大夫，早。”她的聲音比平時亮了些，像被露水潤過的風鈴，“我媽說你總吃食堂，讓我給你帶了點小米粥，養胃的。”
白瓷碗放在診桌上時，粥香混著藥材的清苦漫開來。李大海看著她鼻尖沾著的小絨毛，像落了片蒲公英的種子：“讓阿姨費心了。”
“不費心的，”林晚晴把碗往他麵前推了推，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手背，像觸到了炭火似的縮回手，耳根騰地紅了，“她就是……覺得你是好人。”
李大海拿起勺子時，發現碗底沉著幾顆紅棗，燉得綿爛。他低頭喝了口，小米的清甜裹著棗香，暖得胃裡發漲。“很好喝。”他說。
林晚晴的眼睛亮了亮，像被點燃的小燈籠。她在診椅上坐下，主動把手腕搭在脈枕上，這次沒再躲閃，隻是睫毛還是忍不住顫動：“今天……好像不怎麼咳了。”
李大海的指尖搭上去，能感覺到她的脈搏比昨天更平穩些，像風停後的湖麵。他凝神聽了片刻，抬頭時正好撞上她看過來的目光，她慌忙低下頭，鬢角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泛紅的臉頰。
“恢複得不錯，”他收回手，拿起針灸盒，“今天紮幾針肺俞穴，鞏固一下。”
“肺俞穴……在哪裡？”她的聲音有點發緊，手指悄悄攥住了針織衫的衣角。
“在後背上。”李大海拿出銀針，看著她瞬間僵硬的肩膀，補充道，“不用脫衣服，隔著薄衫紮就行。”
林晚晴這才鬆了口氣，慢慢轉過身，雙手抓著椅背上的布套，後背繃得像塊拉滿的弓弦。晨光透過百葉窗落在她的後頸上，能看見細小的絨毛在光裡輕輕浮動。
李大海的棉簽蘸了酒精，往她肩胛骨下方擦去時，她的身體輕輕抖了一下。“放鬆。”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溫柔。
銀針刺入的瞬間，她悶哼了一聲，指尖掐進了椅套的布料裡。李大海撚動針尾的動作很輕，目光落在她微微起伏的後背上，忽然覺得這場景太過安靜，靜得能聽見她發絲摩擦布料的沙沙聲。
“疼嗎？”他問。
“有、有點酸。”她的聲音埋在臂彎裡，悶悶的，像隻受驚的小獸。
他調整著銀針的角度，指尖偶爾碰到她的針織衫，能感覺到布料下溫熱的皮膚。窗外的霧漸漸散了，陽光變得明亮起來，在她的後背上投下細長的光影，像誰用金線描了道邊。
“李大夫，”她忽然開口，聲音細若蚊吟，“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
李大海的動作頓了頓，針尖離她的皮膚不過半寸：“為什麼這麼說？”
“我從小就笨手笨腳的，又怕生，”她的肩膀微微聳動，“以前請過好幾個家庭醫生，都被我嚇跑了……他們說我像隻驚弓之鳥。”
他看著她後頸細密的汗珠，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攥著染血的手帕，像握著塊燙手的山芋。這姑娘的脆弱像層薄冰，輕輕一碰就會碎，卻又在冰下藏著點不肯熄滅的火苗。
“你不麻煩。”他的聲音很沉，帶著種讓人安心的力量，“治病本來就急不得，慢慢來。”
林晚晴沒再說話，隻是後背漸漸放鬆了些。李大海撚動針尾的手指停在半空，忽然覺得心裡那點莫名的情緒又湧了上來——像春風拂過湖麵，蕩起一圈圈漣漪。
起針的時候，他的指尖不小心勾到她的頭發，纏在了針尾的銀絲上。“彆動。”他低聲說，低下頭去解，鼻尖幾乎碰到她的後頸。
她的發絲帶著小米粥的甜香，拂過他的臉頰，有點癢。李大海的手指輕輕挑開纏在一起的頭發，指尖觸到她的皮膚時，她像被燙到似的往前縮了縮，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兩人都僵住了。
林晚晴慢慢轉過身，眼裡還帶著沒散去的慌張，嘴唇抿得緊緊的。李大海手裡還捏著那根纏了發絲的銀針，陽光落在上麵，閃著細碎的光。
“對、對不起。”她慌忙站起來，卻不小心撞到了診桌，藥瓶裡的枸杞撒了一地，像落了把紅珠子。
李大海彎腰去撿時，她也蹲了下來，兩人的手在半空碰到一起。這次，她沒有縮回去，隻是抬頭看他，眼裡的光像浸了水的黑曜石，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空氣忽然變得粘稠起來，藥香和她身上的米香纏在一起，像團化不開的糖。李大海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看著她微微顫抖的睫毛，忽然覺得喉嚨發緊。
他慢慢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她的鬢角，把那縷調皮的碎發彆到耳後。她的耳垂燙得驚人，像顆熟透的櫻桃。
“林小姐……”他的聲音有點沙啞。
話沒說完，林晚晴忽然往前湊了半步，踮起腳尖，輕輕吻在了他的唇角。
像有電流竄過，李大海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的嘴唇很軟，帶著點小米粥的甜香，像片羽毛落在心上，輕輕一撓，就癢到了骨子裡。她吻得很輕，帶著點試探，像隻膽怯的蝴蝶，剛停在花瓣上，就想展翅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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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海伸手按住她的後頸，不讓她退開。他低頭，加深了這個吻。
這個吻沒有蘇曼琪的瘋狂，也沒有趙倩倩的溫柔，帶著點青澀的慌張，像初春剛抽芽的枝椏，莽撞地探向陽光。林晚晴的手緊緊抓著他的白大褂，身體微微發顫，卻沒有推開他，隻是睫毛上很快沾了層水汽。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都有些喘。李大海抵著她的額頭，能感覺到她急促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帶著點甜，又有點酸。
“我……”林晚晴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睛紅得像兔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李大海伸出手，輕輕擦掉她眼角的淚：“我知道。”
她的眼淚掉得更凶了，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他的手背上，燙得他心口發緊。“可是……我配不上你，”她哽咽著說，“我總是生病，又笨，不像趙小姐那樣……”
“彆胡說。”他打斷她，聲音很沉，“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跟彆的沒關係。”
林晚晴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眼裡的光帶著點不敢相信。李大海看著她這副模樣，忽然覺得心裡最軟的地方被撞了下，又酸又疼。
他伸出手，輕輕把她攬進懷裡。她的身體很輕，像片羽毛，在他懷裡微微發顫，卻慢慢放鬆下來，手試探著環住他的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李大夫……”她的聲音埋在他的胸口，帶著濃濃的鼻音，“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李大海的手頓了頓，落在她的發頂，輕輕揉了揉。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散落的枸杞像一顆顆小紅心，鋪在地板上。
診室裡很靜，隻有彼此的心跳聲，和窗外老槐樹沙沙的葉響。李大海抱著懷裡的人，聞著她發間的米香，忽然覺得，這醫館裡的藥香，好像又多了種新的味道——甜的，軟的，像春天裡剛綻開的花。
他沒有說話，隻是把她抱得更緊了些。有些感情，或許不需要說出口，就像有些病，不需要過多的言語，隻需要一劑對症的藥，和一顆願意等待的心。
林晚晴在他懷裡蹭了蹭，像隻找到歸宿的小貓，眼角還掛著淚，嘴角卻悄悄揚起了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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