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涵坐在行李箱前,手裡捏著那張市醫院的錄用通知書,指尖都泛了白。
這是她熬了三個通宵才考上的崗位,筆試第一,麵試也是第一。當初填報誌願時,她一門心思,去更大的天地看看,可真到了要走的時候,心卻像被什麼東西揪著,疼得喘不過氣。
行李箱被她塞了又倒,倒了又塞。那件李大海給她買的米白色毛衣,她疊了三次,還是覺得放得不對;他親手刻的桃木梳子,被她小心翼翼地放進化妝包最底層,生怕磕壞了;還有那本他寫滿批注的醫書,夾著他們在溫泉山莊拍的合照,照片上的她笑得傻氣,他卻看著她,眼裡的溫柔能溢出來。
“在收拾呢?”李大海端著碗冰糖雪梨走進來,熱氣模糊了他的眼鏡片,“剛燉好的,潤潤嗓子。”
李若涵慌忙把通知書塞進抽屜,轉過身時眼眶已經紅了:“嗯,隨便收拾下。”
他把碗遞過來,目光落在敞開的行李箱上,眉頭輕輕蹙了一下:“什麼時候走?”
“下周一。”她接過碗,抿了一口,甜絲絲的味道卻沒抵過心裡的澀,“醫院那邊讓我早點過去熟悉環境。”
李大海沒說話,隻是站在原地看著她,客廳的掛鐘滴答作響,每一聲都像敲在心上。他昨天就從若涵同學那裡知道了錄取的事,一夜沒睡,翻來覆去想該說些什麼,是該恭喜她,還是該挽留她?
“挺好的。”他終於開了口,聲音有點啞,“市醫院平台大,對你發展好。”
李若涵低下頭,眼淚“啪嗒”滴進碗裡,濺起小小的水花:“你就沒彆的想說的?”
他走到她麵前,蹲下身,視線和她齊平。她的睫毛上掛著淚珠,像沾了露水的蝶翼,輕輕顫動著。他伸手替她擦掉眼淚,指腹帶著薄繭,蹭得她臉頰有點癢。
“想讓你走,又想讓你留。”他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想讓你去更好的地方,又怕……再也見不到你。”
這句話像根針,刺破了李若涵強裝的鎮定。她扔下碗,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腰,哭聲悶悶的:“那你為什麼不早點說?為什麼不攔著我?”
“我怕你後悔。”李大海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發頂,輕輕蹭著,“你盼了這麼久的機會,我不能因為自己自私,就把你捆在這兒。”
行李箱還敞著,裡麵的衣服散落出來,像一地沒說出口的不舍。李若涵在他懷裡哭了很久,直到嗓子發啞,才抽抽噎噎地說:“我舍不得你……李大海,我好像……沒那麼想去了。”
那碗冰糖雪梨涼透了,沒人動。李若涵靠在沙發上,看著李大海把散落的衣服一件件疊好,放回行李箱。他的動作很慢,疊得整整齊齊,像是在做一件極其鄭重的事。
“其實……你該去的。”他把最後一件衣服放進去,拉上拉鏈,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水,“我查過市醫院,那裡的神經內科很厲害,你不是一直想跟著張教授學習嗎?”
李若涵愣住了。她隻跟他提過一次張教授,是在看醫學紀錄片的時候,沒想到他記在了心裡。
“我去了,我們怎麼辦?”她看著他的側臉,燈光在他下頜線投下淡淡的陰影,“你會跟我一起去嗎?”
李大海轉過身,眼裡帶著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我在這邊的診所剛有點起色,還有王大爺他們等著我換藥……走不開。”
診所是他用所有積蓄盤下來的,就在小區門口,裡麵擺著若涵親手繡的窗簾,牆上掛著她畫的草藥圖。他說過,要在這裡紮根,給她一個安穩的家。
空氣忽然變得很沉,像要下雨的天。李若涵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所以……我們要分開了?”
“不是分開。”李大海走過來,握住她的手,掌心溫熱乾燥,“是暫時分開。等你站穩腳跟,我就把診所兌出去,去找你。”
“多久?”
“最多一年。”他的聲音很堅定,眼神卻有些閃爍,“我保證。”
李若涵知道,這是他能做的最大讓步。可一年那麼長,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她想起蘇曼琪,想起那些潛藏的誘惑,心裡像塞了團亂麻。
“我再想想。”她抽回手,站起身往臥室走,“我累了。”
那一晚,兩人躺在床上,中間隔著能再躺下一個人的距離。李若涵背對著他,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呼吸聲,沉穩卻帶著不易察覺的急促。她知道他沒睡,就像她也睡不著一樣。
後半夜,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忽然感覺身邊的人動了動。一隻溫熱的手小心翼翼地伸過來,輕輕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在她手腕內側輕輕摩挲著,那裡有顆小小的痣,他說過,像顆藏起來的星星。
“若涵。”他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帶著濃濃的鼻音,“彆走,好不好?”
李若涵的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她轉過身,撞進他帶著水光的眼睛裡。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能看到他眼底的掙紮和不舍。
“我怕……怕你走了就不回來了。”他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那裡的心跳又快又急,“我沒什麼大本事,給不了你大富大貴,可我能給你做飯,給你暖被窩,能在你累的時候給你按肩,在你生病的時候守著你……這些,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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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帶著點卑微,像個怕被拋棄的孩子。李若涵再也忍不住,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夠了……李大海,夠了。”
天快亮時,李若涵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拖著行李箱站在市醫院門口,周圍的人都穿著白大褂,腳步匆匆,沒人理她。她想給李大海打電話,卻發現手機裡沒有他的號碼。她嚇得哭醒,發現自己還在他懷裡,他的手臂緊緊摟著她的腰,像怕她跑掉似的。
“做噩夢了?”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李若涵搖搖頭,往他懷裡縮了縮:“我不走了。”
李大海猛地睜開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走了。”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市醫院那邊,我去辭掉。”
“可是……那是你努力了那麼久的機會。”
“機會可以再等,可你隻有一個。”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指腹蹭過他下巴上的胡茬,“我不想用一年的時間去賭,我怕賭輸了,就再也找不回你了。”
李大海的眼眶瞬間紅了。他把她死死摟在懷裡,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進骨血裡,聲音哽咽:“若涵……謝謝你。”
“謝我什麼?”她在他懷裡笑,眼淚卻掉了下來。
“謝你……沒丟下我。”
那天上午,李若涵給市醫院打了電話,語氣堅定地說自己不去了。掛了電話,她覺得心裡從未有過的輕鬆。李大海在廚房做飯,哼著跑調的歌,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身上,鍍上一層金邊,讓她覺得,這就是她想要的日子。
中午吃飯時,李大海不停地往她碗裡夾菜,像喂小豬一樣。若涵被他喂得撐了,靠在椅背上揉肚子:“再喂我就要胖了。”
“胖了才好,沒人跟我搶了。”他笑著說,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下午,李大海去診所上班,若涵在家收拾東西。她把那張錄取通知書找出來,疊成小小的方塊,放進了抽屜最深處。然後,她拿出針線,繼續繡那對沒繡完的抱枕,上麵是兩隻依偎在一起的小熊,一隻像他,一隻像她。
傍晚,李大海從診所回來,手裡捧著一束向日葵,金燦燦的,像小太陽。“給你的。”他把花遞過來,耳尖有點紅,“花店老板說,向日葵代表不離不棄。”
李若涵接過花,心裡暖得像揣了個小火爐。她把花插進玻璃瓶裡,放在客廳的茶幾上,整個屋子都亮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