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瑾踏著星輝抵達主峰時,戌時的更漏聲正遙遙傳來。
這座被眾多高聳的劍峰環抱的主峰雖眾星捧月搬居於中央,卻如謙和長者般低伏龍脊,在巍峨群山中顯出彆樣的伏龍之勢。
山風掠過千年古鬆時,他望見懸在簷角的那盞青銅鈴鐺正泛著幽光,據說那原是開山祖師的本命劍墜。
本門派的名字極為簡單,就叫“天下第一宗”。
有人說是大道至簡,純樸霸氣,但實際上隻是因為本門的開山祖師隻是個沒什麼文化但是豪情壯誌的窮劍修。
那雕著歪歪斜斜“主殿”二字的牌匾掛在門上,雖已是深夜,殿內卻燈火通明,映得牌匾上的字跡愈發隨意。
推門時鬆脂香裹著水氣撲麵而來,掌門廣袖垂地,正在用那套缺了角的茶具溫杯,案上紅泥小爐煨著靈泉水,沸騰聲與簷角風鈴應和成韻。
他顯然早已察覺到天地異象,猜到褚瑾已然出關,特意在此等候。
那茶香嫋嫋,氤氳在殿內,為這冷清的夜色添了幾分暖意。
掌門執壺的手腕微傾,琥珀色茶湯在空中劃出弧光,恰落在褚瑾麵前的杯中,盞底那隻墨色遊魚仿佛活了過來,在茶湯裡靈動擺尾。
“掌門師兄。”褚瑾輕聲喚道。
“來啦?坐。”掌門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盞沿的細紋,
他看著眼前這個自從修了無情道之後越來越淡漠的小師弟,心裡不免歎了口氣。
當年那個清冷孤傲意氣風發的少年,卻在那件事情之後仿佛連呼吸都帶著冰碴。
不過聽說最近青崖座下那個女弟子總往無妄峰跑,他看著那姑娘莽撞但心思卻是個好的,青崖底下能出這樣的徒弟還真是罕見。
也不知道年輕人的鮮活能不能去除幾分他這師弟身上的沉沉死氣。
“寒潭龍芽配靈泉水,嘗嘗可還是舊時滋味。”
掌門啜了一口茶水,慢吞吞地說。
褚瑾順從坐在他對麵,抿了口剛泡的熱茶,茶湯滾過喉間時帶起細密的暖流。
那茶水味清,卻帶著一點點的苦澀。
"你此次又有領悟,倒是又引出了天地異象。"掌門輕笑,盞中茶霧嫋嫋漫過他眉間朱砂紋,“還記得你小時候在後山偷喝醉仙釀,被師父追著繞了七座峰頭,如今感覺可真是過去了好久啊。”菩提珠在指間轉過一輪,仿佛世事輪轉。
“真不愧是我師弟。”
他笑著調侃,言語間有著驕傲。
這可是他看著長大的師弟,怎麼能不自豪。
“師兄謬讚。”
褚瑾喉結滾動,指節抵著盞底的溫,聞言臉上牽扯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
畢竟掌門對原主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好,這讓鮮少感受過的來自長輩的關切讓褚瑾心裡一暖。
掌門看著褚瑾臉上淡淡的笑,那燭火的光跳躍在他這個師弟往日冷冽的側臉上,將那麵容襯出幾分暖意,仿佛冰霜初融。
看上去倒是有了些人氣。
“此次找你來,是想和你商討秘境帶隊一事。”
他摩挲著杯子,那躍動的火光在他玄裳暗繡的星紋上遊走。
本門派有每十年帶領金丹以下的新弟子去青山秘境曆練的傳統,這次褚瑾出關就恰逢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