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城主可知這狐妖為何對元豐下如此狠手?”
方玫將茶盞輕放案幾,青瓷與檀木相觸發出清脆響動。
她指尖絞著杏色帕子,杏眼微睜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語氣裡七分好奇混著三分試探,倒像是尋常閨秀閒話家常的模樣。
連托著腮幫子歪頭時,發間銀蝶步搖都在簌簌輕顫。
柳城主張了張嘴,喉結滾動兩下又生生咽住。布滿繭子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官窯青瓷盞,茶湯在盞中蕩起細小漣漪。
“這……哎。”
青銅饕餮紋銅爐騰起一縷青煙,柳城主的臉在熏香中忽明忽暗。
他攥著酒盞的指節發白,看了一眼餘茂,似是心有不能言,隨即三緘其口,搖著頭一言不發。
餘茂見狀,急忙解釋。
“褚師叔,你們來得晚,有所不知。”
他刻意壓低的聲音裡帶著素來的沉穩,令人信服。
“這狐妖擄走的人雖男女老少均有,坊間風評不一,但是據我們這幾日的調查,發現這些人俱是情感方麵有所糾葛的人。”
“如那第二個失蹤的王郎,便是年少時強搶良家婦女,那張寡婦也和多個男子有牽扯……”
“這些男女皆是情債纏身之人。弟子推測......"那喉結緊張地滑動著,"那狐妖許是在元豐處受了情傷。"
“情傷?”
褚瑾睜著眼,劍穗流蘇垂在月白道袍上紋絲未動,不解詢問。那眉心微蹙,燭光將英氣眉眼鍍上暖色,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玄鐵劍柄上冰涼的纏紋。
“是啊小師叔,這元豐與南風館中的多名小倌與醉紅樓裡的女子皆有牽扯,這狐妖怕是動了真心,遭受背叛才走了歪路。
柳城主聞言又打開了話匣子,他突然重重拍打膝蓋,震得腰間玉墜叮當亂響。
“哎……這元豐也真不是個什麼東西啊,他年少時本考取了功名,家中有個青梅竹馬的槽康之妻,誰料……他居然和那鎮上縣令之子有染,這是被發現了之後才拋棄槽康之妻和那縣令之子,來到東古城避避風頭,也是個私德不端的爛人哪……”
“如此看來,這狐妖怕是為情所困才遷怒世人,痛下殺手報複社會。”
褚瑾終於把眼神從酒杯中移開,直直的看著柳城主,劍光般的目光刺破暖色燭火。
他屈指輕叩酒盞,琥珀光在白玉盞中蕩出漣漪。
他的眼睛在燈光下明亮澄淨,宛若天底下最乾淨的寶石。
那雙總凝著霜雪的眼瞳此刻映著燭芯,倒像是把寒星揉碎了浸在陳年琥珀酒裡。
“哎……可不是嘛,著實是可惡啊。”
柳城主抬起袖子,灌了一口酒。
酒液入喉,辛辣的感覺在他喉間激起千層浪,暗紅液體順著花白胡須淌進衣領,喉間爆發的嗆咳聲混著酒氣在暖閣裡回蕩,把他的臉都燒的通紅。
席間氣氛凝重,眾人皆屏息凝神。
就在這時,鎏金珠簾突然嘩啦作響,赤金瓔珞項圈隨著蹦跳的腳步叮咚成韻,一個一身紅衣滿身丁零當啷飾品的少年闖了進來。
“父親!”
他聲音清脆,麵容稚嫩,眼神澄淨如洗,仿佛未經世事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