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周圍,確信周遭無閒雜耳目,才壓低了聲,指尖虛點了點那竹簍。
“我也不瞞你,這不是普通的魚,放在外麵可以說是價值連城,不少人願意拿全部身家跟你換,都還覺得占便宜了,你把顧粲和劉羨陽打包賣了都不一定有這條魚值錢。”
聽見林照這番話語,陳平安眼中非但無悔意,那澄澈眸底的光芒反倒更加明亮了幾分。
仿佛贈予林照的物什越是貴重,這份心底便越是厚實安穩。
林照目光在陳平安黝黑的臉上頓了頓,灑然一笑。
他彎腰將龍王簍提起,又道:“行,我收著了。”
又問道:“你吃飯了沒?一起進去吃點?”
陳平安搖了搖頭,說了一聲吃過了,便待告辭離去。
林照看著陳平安的背影,忽然開口道:“陳平安。”
陳平安疑惑地轉過身。
“最近有不少外鄉人來小鎮。”林照想了想,提醒道:“儘量彆和他們接觸,遇見了躲著走。”
陳平安沒有問為什麼,隻是用力點頭道:“好。”
林照揮了揮手,示意沒什麼事了,陳平安這才轉身離開。
陳平安的老宅雖然也在泥瓶巷,但是和林家並不挨著。
林照看著陳平安的背影消失,眸光動了動,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龍王簍。
陳平安隔三岔五便會送點物什來,或是劈得齊整的乾柴,或是采自山野的尋常藥草,有時則是河溝裡摸出的零星魚蝦,林照早已習慣。
他心知肚明陳平安是在執拗地償還著什麼,
前些年林照有意無意會幫扶一下陳平安。
陳母病重時,林照“借”給了陳平安錢去買藥材。
興許是那幾貼草藥真有些許效用,讓那間破陋宅院的咳嗽聲多響了一年。
但也就這樣了。
打碎本命瓷的反噬,藥石難醫,除非小鎮上那幾位大佬出手相助,否則陳母必死無疑。
初時的林照還抱著幾分結交的念頭,後來隨著時間流逝,純粹是覺得這孩子……太可憐了。
陳母走後沒幾年,林照從桃葉巷搬到了泥瓶巷。
當時的陳平安也就五歲左右,林照要比他大幾個月。
一個下雪的晚上,寒風凜冽。
林照踹開那扇斑駁的木門,將挨了幾天餓的陳平安拖到自己院子,烤了火。
後來又請他吃了幾次飯。
那時的陳平安年紀尚幼,跟著楊老頭上山,也賺不到幾個錢,吃飯是個大問題。
或許是老楊頭給陳平安講的道理太深入人心,後來陳平安還真覺得欠著林照,時不時就送些東西。
今天更是直接送了條金龍王。
林照推門走進院中。
他雖然不願意住在林家,但到底是林家的子弟,代表著一部分林家的臉麵,住得太差,林父臉上也過不去。
院子是泥瓶巷最好的一座,林家又派人打理過,正房三間,東邊廚房,西邊一座廂房,被林照當成雜物間來使。
吃了飯後,林照找了個水缸,搬到了房間,倒滿了水,將金色鯉魚放了進去。
隨後又從一旁的籮筐裡拿出幾塊蛇膽石丟了進去。
這種蛇膽石他撈了好多,都是挑的品相好的,十多年來也堆了幾籮筐,自然是不缺的。
水缸裡的金色鯉魚煽動尾巴,林照竟然從它的“眼”中看到幸福的光芒。
林照屈指在水缸邊沿敲了敲,發出沉悶的清響:
“以後跟著我,彆的不說,這種石頭管夠。”
金色鯉魚激動地擺動腦袋,像是在對著林照點頭。
激蕩起的細小水流卷著那幾塊沉底的蛇膽石輕輕滾動,異光流轉。
林照笑了笑,回到床榻前。
伸手熄了燭火,房間中頓時陷入黑暗,隻剩下水缸方向隱隱傳來細微的水流聲,和窗外稀疏蟲鳴交織。
他躺在床榻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下一瞬,心神驟然“睜開”。
眼前廣闊的世界一望無垠。
蔚藍的天空倒映在腳下,平靜的湖水宛如真正的鏡麵不起波瀾,遙遠的天際是一道湖水和天空的分界線。
林照站在湖麵上,足尖落處,一圈圈柔波似的漣漪無聲蕩漾開來,層層疊疊。
若是從遠處看,林照的身影就像是鏡麵的一個小黑點。
這裡是他的心湖。
也是他迥異於常人的地方。
還沒有開始修行,卻能夠隨意進入心湖之中。
林照目光平靜地看著鏡麵般的湖麵,心念微動。
一道亮光在他眼前閃過,懸停在他的身前。
是一柄劍。
劍身晦暗,卻布滿一道道蛛網般交錯的明亮光痕,像是劍身裂開的道道縫隙。
光從裂縫中穿過,讓其看起來隱隱有光暗兩層劍刃,似介於明暗之間。
穿越到劍來世界,林照沒有係統,也沒有隨身老爺爺。
唯一算得上金手指的,可能也就是這座古怪的心湖,以及心湖中天生的一柄劍。
林照第一次握住這把劍的時候,腦海中流動許多訊息。
劍名【飛光】。
神通【苦晝短】。
伴生飛劍,養於心湖,自成囚籠乾坤,不歸五行,可隔絕“心鏡照徹天地”神通。
此劍還在心湖蘊養,介於虛實之間,劍心未凝,劍形未固,尚未真正成型,需要以時間來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