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公司的卡車在樓下拋錨時,陳默正對著樓道裡那張半舊的皮沙發發呆。房東說前任租客走得急,家具都留下了,這沙發看著礙眼,讓他隨便處理。深褐色的皮革像塊凝固的血痂,扶手上的裂痕裡卡著些灰黑色的碎屑,湊近了能聞到股潮濕的黴味,混著點說不清的腥氣。
他試著推了推,沙發紋絲不動,底部像長在了地板上。直到第二天請鄰居幫忙,兩人憋紅了臉才把它挪進客廳,牆角的踢腳線被蹭掉一塊,露出裡麵朽壞的木茬,和沙發底下掉出來的一小截指骨幾乎一個顏色。
第一晚他就沒睡好。子夜時分,客廳傳來“哢噠”聲,像有人用指甲叩擊皮革。陳默捏著台燈走出去,月光正好落在沙發上,靠背處陷下去一小塊,仿佛剛有人坐過。他伸手摸了摸,皮革涼得像塊冰,指尖觸到個凸起的硬物,掀開沙發墊一看,是枚生鏽的銅扣,扣眼上纏著幾縷灰白的頭發。
真正的恐懼從第七天開始。那天他加班到淩晨,開門就看見沙發換了位置,正對著臥室門,原本陷下去的靠背挺得筆直。他壯著膽子走過去,發現沙發座墊上多了道新鮮的壓痕,形狀像個人蜷縮著的輪廓,邊緣還沾著些暗紅色的粉末,湊近聞,是鐵鏽混著血腥的味道。
夜裡他被凍醒了。臥室門不知何時開了道縫,客廳的寒氣順著縫隙鑽進來,帶著那股熟悉的黴腥。他眯眼看向門口,月光下,沙發的影子正一點點拉長,皮革摩擦地板的“沙沙”聲越來越近。突然,沙發發出一聲悶響,像有什麼重物砸在了裡麵,緊接著是細碎的刮擦聲,從坐墊底下一直蔓延到扶手。
陳默抓起桌上的水果刀,猛地拉開臥室門。客廳裡空蕩蕩的,沙發還在原來的位置,隻是座墊中間塌下去一大塊,像被掏空了似的。他走過去掀開墊子,裡麵的海綿爛成了糊狀,混著些灰白色的碎骨,其中一塊帶著明顯的齒痕。
這時,他聽見沙發深處傳來微弱的呼吸聲,忽快忽慢,像個被捂住嘴的人。他舉起刀,狠狠刺向沙發靠背,刀尖刺入的瞬間,一股溫熱的液體噴濺出來,濺在他手背上,黏膩得像未乾的血。
“彆……動它……”一個嘶啞的聲音從沙發裡擠出來,斷斷續續的,像是從喉嚨裡扯出來的棉線。
陳默嚇得後退半步,撞翻了茶幾。台燈摔在地上,光線在牆上投出扭曲的影子,沙發的輪廓在陰影裡忽大忽小,皮革表麵鼓起一道道青筋似的褶皺,順著扶手向上蠕動,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鑽出來。
他連滾帶爬衝出家門,在樓下便利店待到天亮。警察來的時候,客廳裡一切如常,沙發安安靜靜地靠在牆角,隻是座墊上多了個刀孔.孔,邊緣結著暗紅色的痂。警察說可能是老鼠在裡麵做了窩,勸他彆自己嚇自己。
可陳默知道不是。那天下午他請人來搬沙發,四個壯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抬下樓,裝車時,有人聽見沙發裡傳來“咯吱”聲,像骨頭在摩擦。卡車開走後,他在沙發原來的位置發現了一枚戒指,銀質的,上麵刻著個“蘭”字,戒麵內側沾著點暗紅色的東西,和他手背上濺到的一模一樣。
當天晚上,陳默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躺在那張沙發上,皮革像皮膚一樣裹住他,越收越緊,他想喊,卻發不出聲音,隻能感覺身體被一點點擠碎,混著那些碎骨和頭發,陷進無邊無際的黑暗裡。
醒來時,臥室門又開了道縫。客廳裡,那張三米長的沙發正卡在狹窄的門縫裡,皮革表麵起伏著,像在吞咽什麼。月光從窗簾縫裡照進來,他清楚地看到,沙發扶手上的裂痕裡,露出半隻眼睛,瞳孔是渾濁的灰,正死死盯著他。而沙發座墊上,新的壓痕正在慢慢成形,形狀和他的身形一模一樣。
喜歡村叟閒談請大家收藏:()村叟閒談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