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波鎮海的某鄉,鄉民某甲,是個憨厚老實的莊稼漢,為了生計,受雇於當地一戶姓林的人家,承擔起牧牛碾草的活計,每日伴著晨露出門,隨著暮靄歸家,勤勤懇懇,一心指望靠著這份勞作,換得家中老少安穩度日。
那是個看似尋常的日子,日光暖暖地灑在田野上,微風輕拂,草葉沙沙作響。某甲像往常一樣,驅趕著林家那頭壯碩的公牛來到了碾坊,準備開啟一天的勞作。這頭牛平日看著雖有些脾性,但在某甲的悉心照料與馴導下,倒也還算配合,沒出過什麼大亂子。
誰能料到,那天仿若有股莫名的戾氣在空氣中彌漫,牛剛被拴到碾槽邊,便開始躁動起來,蹄子不安分地刨著地麵,發出沉悶聲響,鼻息也變得粗重急促,噴吐著熱氣。某甲察覺到異樣,趕忙放下手中正收拾的草料,走上前去,嘴裡輕聲念叨著安撫的話語,試圖讓牛平靜下來。可牛兒像是被邪祟附了身,根本不聽使喚,忽然間,前蹄高高揚起,在空中奮力蹶踏,整個身子劇烈跳躍、扭動,掙脫韁繩的勢頭愈發猛烈。
某甲心急如焚,深知若是牛掙脫了束縛、闖出禍事,自己這份營生怕是要丟,更怕傷著旁人。不及多想,他一個箭步衝上前,雙手死死抓住韁繩,想要憑借力氣壓製住牛的狂躁。哪曾想,這一舉動恰似火上澆油,徹底激怒了公牛。它圓睜著充血的雙眼,死死盯著某甲,牛角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銳利的光,下一秒,便裹挾著渾身蠻力,朝著某甲狠狠頂了過去。
某甲隻覺眼前一花,躲避已然不及,牛角如兩把利刃,直直刺入他的眼眶。刹那間,鑽心劇痛如洶湧潮水般襲來,眼球竟被硬生生挖出,鮮血四濺。某甲慘叫一聲,雙手下意識捂住麵目,身體因劇痛與恐懼不受控製地搖晃,一個踉蹌,徑直栽倒在碾槽之內。可那癲狂的公牛卻似仍未解恨,像是被積怨填滿胸腔,拖著身後沉重的碾盤,撒開蹄子飛奔起來,圍繞著碾槽一圈又一圈,無情的碾輪反複從某甲身體上碾過。
可憐某甲,孤立無援,痛苦的呼喊在空曠的碾坊回蕩,卻無人聽見、無人施救。他的身軀在沉重碾盤之下,漸漸血肉模糊,骨頭被碾碎,成了一攤可怖的肉醢,鮮血汩汩流淌,彙聚在碾槽裡,宛如一條殷紅的溪流,場麵慘絕人寰。
直至天色漸晚,雇主林老爺見某甲久未像往常那般收工歸家,心生疑惑,便踱步來到碾坊查看。還沒跨進門檻,就聽見裡頭傳來沉悶且規律的“咯噔咯噔”聲,待走進一瞧,隻見那公牛還在亢奮地繞著碾槽狂奔,牽拉的碾盤依舊高速轉動,而碾槽之中,隻剩一片觸目驚心的碎骨殘肉、血泊成渠。林老爺當即嚇得臉色煞白,雙腿一軟,癱倒在地,而後撕心裂肺地號啕大哭起來。
林家眾人聞聲匆忙趕來,望著這修羅場般的慘景,個個驚得瞠目結舌、頭皮發麻,半晌回不過神。緩過神後,眾人圍聚一起,麵麵相覷,皆滿心狐疑與駭然,交頭接耳地議論紛紛,都覺得某甲與這牛之間,莫不是前世結下什麼深仇大怨,不然怎會遭遇這般殘酷至極的報複,落得如此淒慘下場。
其實啊,若把時光倒回幾年前,便能尋到這段孽緣的源頭。那時的某甲,雖說家境貧寒,卻生得一副熱心腸,平日裡哪家有難處,他總是第一個伸援手幫忙。村子裡有個孤苦伶仃的老乞丐,衣衫襤褸、食不果腹,每日靠著殘羹冷炙度日,還常遭頑童戲弄、惡犬追咬。某甲見了,心生憐憫,時常從自家不多的口糧裡分出些吃食,悄悄遞到老乞丐手中;冬日寒風凜冽時,還會拿自家舊棉被給老人送去禦寒,在眾人對老乞丐避之不及、惡語相向時,隻有某甲始終以善相待。
可這世間,人心複雜,總有些醃臢之人見不得他人善良。村裡有個潑皮無賴,名叫王二,整日遊手好閒、偷雞摸狗,把村子攪得雞飛狗跳。他瞧著某甲總照顧老乞丐,心裡頭就窩火,覺得某甲是在“裝好人”“博名聲”,還時常在背地裡編排某甲的壞話,說他是“傻大頭”,自家都快揭不開鍋了,還去管一個老廢物的死活。
有一回,王二喝醉了酒,晃晃悠悠在路上撞見老乞丐正蜷縮在牆角吃某甲送的乾糧。酒精上頭的他,邪念頓生,竟喪心病狂地唆使自家惡犬去撲咬老人,隻為看個“熱鬨”。老乞丐驚恐萬分,拚命呼救,惡犬狂吠著、撕咬著,老人單薄的身軀滿是傷痕、鮮血淋漓。彼時,某甲恰好路過,見狀怒發衝冠,抄起路邊木棍就去驅趕惡犬,救下老乞丐後,他怒目圓睜,指著王二破口大罵,斥責其喪儘天良、沒有人性。
王二惱羞成怒,覺得自己在眾人麵前丟了顏麵,從此對某甲懷恨在心,伺機報複。可某甲為人正派,行事磊落,王二一直沒尋到合適把柄與機會。直到那年冬天,村裡鬨了饑荒,林家為了節省口糧,打算賣掉幾頭牛,其中就有這頭後來闖下大禍的公牛。王二得知消息,暗中使壞,他花言巧語哄騙林家一個年輕夥計,說某甲曾在背地裡抱怨林家給的工錢少、活兒累,還詛咒林家牛都得瘟病死光,讓夥計悄悄把公牛低價賣給他,他再轉手高價賣出,從中牟利,順帶狠狠坑某甲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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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夥計年輕識淺,信了王二的鬼話,瞞著林家把牛賣給了王二。王二牽走牛後,根本不善待,時常打罵、克扣草料,牛被折磨得瘦骨嶙峋、性情大變。後來林家發現此事,找回公牛,可牛經此折磨,心性已然扭曲,對人充滿敵意,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二,卻在一旁偷笑,自以為計謀得逞,還躲過了責罰。
時光悠悠流轉,因果的車輪悄然轉動,從不曾停歇。王二種下的惡因,在歲月裡悄然滋長,那公牛被他虐打、虧待的怨恨,與某甲無辜卷入這場算計的冤屈,交織纏繞,似被命運之手編織進一張無形大網。終於,在那個看似平常的日子,以如此慘烈血腥的方式呈現,某甲成了冤魂,公牛化作複仇“凶器”,讓那碾坊成了償債之地。
自這場慘禍發生後,王二起初並未放在心上,依舊我行我素、胡作非為。可沒過多久,他便厄運纏身。先是家中莫名失火,積攢的不義之財燒得精光;而後他在外出途中,失足跌落山穀,摔斷了腿,落下殘疾,餘生隻能在痛苦與窮困中掙紮。村裡老人紛紛搖頭歎息,都說是天道輪回、因果不爽,他當年作惡多端,如今報應不爽,上天借公牛之手嚴懲了他,也警示著世人,善惡到頭終有報,莫要心存僥幸、行那傷天害理之事,不然,遲早要被自己種下的惡果吞噬,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從此,這故事在鎮海鄉間口口相傳,成了警醒世人秉持善心、莫作惡行的鮮活例證,刻進這片鄉土的記憶深處,代代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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