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樓頂層的會議室裡，中央空調發出低沉的嗡鳴，恒溫22度的空氣裡浮動著皮革座椅的味道與紙張油墨氣息。橢圓形會議桌由整塊紫檀木打造，表麵打磨得如同鏡麵，清晰映出眾人緊繃的麵容。祁同偉端坐在主位，深灰色定製西裝熨燙得一絲不苟，左手握著那支銠金鋼筆，筆夾在頂燈的照射下折射出冷冽的光，隨著他的動作在桌麵緩緩遊移，像一柄懸在眾人頭頂的劍。
“啪”的一聲脆響，鋼筆重重敲擊桌麵，驚得斜對麵的宣傳部長手一抖，保溫杯從指間滑落。景德鎮青瓷與檀木桌麵相撞發出悶響，枸杞混著茶水在波斯地毯上蜿蜒成暗紅的溪流，仿佛某種不祥的預兆。宣傳部長慌忙起身道歉：“對、對不起祁書記，手滑了......”祁同偉抬手示意他坐下，目光掃過眾人：“看來大家都有些緊張？正好，該醒醒神了。”
祁同偉的目光掃過眾人，右手下意識摩挲著西裝袖口內側。那裡藏著三個菱形暗紋，是用銀線繡成，隻有山水數科核心成員才知曉其代表的身份標識。他的視線最後落在牆上的漢東省地圖，上麵用紅筆標注的區域如同被圈出的戰場，每一個紅點都對應著信訪高發地——這些都是他計劃整治的目標，也是他掌控全省權力版圖的關鍵落子。
“要改革，先查病灶。”祁同偉按下投影儀遙控器，光束亮起的瞬間，漢東地圖在幕布上鋪開，密密麻麻的紅點如同皮膚潰爛生出的暗瘡。激光筆的紅光精準鎖定濱州市某條街道，“各位看看，這裡的山水數科新數據中心正在施工，可周邊群眾投訴不斷，工程糾紛、土地征收問題一樁接一樁。”他頓了頓，聲音冷下來，“這些地方頻繁出事，絕不是巧合。”
省教育廳廳長坐在陰影裡，右手悄悄探入西裝內袋，指尖觸到牛皮紙袋的邊緣。聽到這話，他忍不住開口：“祁書記，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這些基層矛盾，交給當地政府處理就好，何必興師動眾......”
“小題大做？”祁同偉挑眉，轉動著珍珠母貝袖扣，“王廳長，上個月青陽市教師集體上訪的事，您難道忘了？基層矛盾處理不好，就是定時炸彈。”
省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扶了扶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在利弊之間反複權衡：“祁書記，眼下正值換屆關鍵期，大規模人事調研恐怕會影響穩定......”
“怕影響誰的穩定？”祁同偉打斷他，“是怕那些屁股不乾淨的人睡不好覺，還是怕我們查到某些人的利益鏈條？”他的目光掃過省發改委李主任，對方正低頭翻看文件，耳朵卻微微發紅。
似乎是受不了他的目光，李主任抬起頭來，：“祁書記，‘漢東通’三期正在趕工，抽調人手，項目進度怎麼辦？難道讓國家重點工程停下來配合調研？”
祁同偉冷笑：“李主任，‘漢東通’的進度重要，乾部隊伍的純潔更重要。要是乾部隊伍都是屍位素餐之人，工作怎麼可能乾得好？要是工程裡摻了沙子，進度再快也是豆腐渣。”他敲了敲桌麵，“再說，山水數科的數據中心也是省重點項目，怎麼沒見你擔心它的進度？”
這話讓省發改委主任臉色驟變，他公文包夾層裡，那份與山水數科的秘密協議邊角微微卷起，簽署日期恰好與祁同偉提及的調研區域整改時間重合。
會議室陷入死寂，隻有空調換氣聲在眾人耳畔回響。祁同偉的牛津皮鞋有節奏地敲擊著大理石地麵，“噠噠”聲如同催戰的鼓點。他掃視一圈眾人蒼白的臉色，再次開口時，每個字都像重錘砸在人心上：“項目重要，乾部隊伍更重要。必須徹查‘三齡兩曆一身份’。”
他轉頭看向省委秘書長，通知各地級市，省委將開展為期四個月的組織工作大調研，讓他們準備好本屆主要領導任期以來市管乾部的晉升考核資料。又看向組織部長，“前兩個月就先看看省管乾部的？”
組織部長張建國推了推眼鏡，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會議記錄本邊緣：“祁書記，省管乾部涉及麵廣，突然調閱檔案可能引發......”
“引發什麼？”祁同偉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張部長，組織部的職能是選拔任用乾部，還是替人打掩護？”他從文件夾抽出一疊材料，重重拍在桌上，“看看這些舉報信，省管乾部裡有人違規插手土地拍賣，有人利用職權為親屬承攬工程，再這麼遮遮掩掩，漢東的天要變顏色！”
財政廳廳長周明遠輕咳一聲，打破了凝滯的空氣：“祁書記，就算要調研，經費問題始終繞不過去。您的專項經費杯水車薪，總不能讓調研組餓著肚子查案吧？”
祁同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伸手點開投影儀側邊的電子屏，漢東省年度財政報表在幕布上展開：“周廳長，去年‘三公’經費超支1700萬，隻要砍掉不必要的接待，這筆錢足夠支撐調研。”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劃過，“或者......某些人願意自掏腰包支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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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讓幾位常委臉色各異。省教育廳王廳長掏出手機，假意查看信息，實則給心腹編輯短信；李主任默默將公文包拉鏈拉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能藏住那份秘密協議；而張建國部長的鋼筆在紙上反複勾畫，在“省管乾部”四個字上戳出了破洞。
“散會吧。”祁同偉起身整理西裝，“三天後各部門提交調研配合方案。”眾人如蒙大赦，紛紛起身收拾文件。就在這時，他突然開口：“對了，陳立偉同誌今天列席旁聽，會後留一下。”
會議室的門在最後一位常委離開後緩緩合上。祁同偉靠在會議桌上，打量著局促站立的陳立偉：“聽說你在省考麵試組，一眼識破了替考者？”
陳立偉咽了咽口水，挺直腰板：“回祁書記，那人雖然模仿得像，但麵試回答漏洞百出，而且......”他猶豫了一下，“而且他的準考證編號是後貼上去的。”
“好眼力。”祁同偉讚許地點頭，從抽屜取出一個密封檔案袋，“青陽市組織部魚龍混雜，這份名單上的人，你重點關注。”他壓低聲音，“遇到任何阻力，直接向我彙報。”
陳立偉接過檔案袋，觸手冰涼。走出省委大樓時，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沒注意到，停車場角落有輛黑色轎車緩緩啟動，副駕的望遠鏡正對準他的背影；而在會議室裡，祁同偉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將一支雪茄點燃，煙霧繚繞間，他輕聲對著空氣說了句：“該收網了。”
與此同時，省教育廳王廳長的辦公室裡，他將神秘照片從保險櫃取出，撥通了一個境外號碼：“祁同偉開始行動了，我們得提前......”電話那頭傳來電流雜音，隨後是低沉的回複：“按原計劃，必要時......”
夜幕降臨，漢東省的霓虹次第亮起。祁同偉站在自家彆墅的露台上，俯瞰著燈火輝煌的城市。手機震動，陳立偉發來消息：已抵達青陽。他回複了個“小心”，目光落在遠處山水數科的大樓上，那裡的燈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仿佛是權力漩渦的中心，吸引著各方勢力彙聚，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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