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的指尖深深掐進牛皮紙信封封口,粗糲的纖維如同砂紙反複打磨指腹,泛起細密的灼痛。斜射的陽光將信封劈成明暗兩半,貼著郵票的一端,國徽在光暈中閃耀著莊嚴的金邊,而陰影裡的褶皺卻扭曲成猙獰的鬼臉,隨著手部動作詭異地蠕動。“嘶啦”的撕裂聲響起,驚得窗台上的灰雀撲棱起翅膀,尾羽掃落的灰塵在光柱中懸浮,宛如被喚醒的幽靈群在慌亂起舞。他凝視著漂浮的塵埃,喉結艱難地滾動,仿佛有一團鉛塊哽在喉間,吐不出,也咽不下。
三封匿名信平攤在胡桃木桌麵上,猶如三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青川縣那封信的信紙邊緣蜷曲如焦黑的蛇鱗,劣質煙味裹挾著刺鼻的墨水氣息撲麵而來,令人作嘔。暈染的字跡在“借改革排除異己”處洇開大片墨團,恰似潰爛流膿的傷口,還在不斷滲出黑色的毒液。祁同偉伸出的手在半空驟然停頓,仿佛觸到了燒紅的烙鐵。他眉頭擰成死結,眼中閃過厭惡與警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南城的舉報信上,圓珠筆戳出密密麻麻的針孔,三個加粗的感歎號如同三顆子彈,深深嵌進紙張纖維。祁同偉舉起信紙迎著光線端詳,背麵因用力過猛而凸起的痕跡,仿佛還殘留著寫信人癲狂的情緒。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這些痕跡,一股難以遏製的憤怒在胸腔翻湧,嘴角不自覺地向下撇去。
東海市的打印件透著詭異的工整,標準宋體字邊緣的打印機壓痕,形成鋸齒狀毛邊,如同絞肉機碾過的痕跡。祁同偉翻轉紙張,看著背麵凹凸不平的紋路,腦海中浮現出一台冰冷的機器,正在將真相無情絞碎。他的手指微微發顫,這份普通的打印紙,此刻卻像一份沉甸甸的控訴書,壓得他喘不過氣。
“祁書記,信訪辦剛送來新的。”秘書小吳抱著文件袋的指節泛白,鏡片後的眼睛布滿血絲,濃重的黑眼圈如同被人狠狠揍過一拳,“這次連信封都沒有,直接從市局傳達室塞進來的。”祁同偉握著鋼筆的手一頓,藍黑墨水在“維穩會議紀要”標題上暈成墨團,如同他此刻混亂的思緒。他望向牆上的漢東省地圖,紅筆標注的改革試點區域仿佛被潑了硫酸,正滋滋冒著青煙,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與此同時,市局檔案室裡,日光燈管發出垂死的嗡鳴,忽明忽暗的光線在牆壁投下詭異的陰影。陳立偉戴著白手套的手指拂過積灰的文件櫃,金屬標簽的涼意順著指尖直抵骨髓,仿佛觸碰著千年寒冰。“黑礁”專案的鐵皮檔案盒底部,暗紅的泥漬如同乾涸的血跡,訴說著三年前那場慘烈的勘查。當他抽出夾在卷宗裡的牛皮紙袋,封口的火漆印突然碎裂,暗紅碎屑簌簌落在鋥亮的皮鞋尖上,讓他心中猛地一顫。
加密名單上,打印機碳粉在“漢東代理人”字樣上堆積出詭異的立體感,仿佛這些字是從紙張裡生長出的邪惡之物。陳立偉的瞳孔驟然收縮——青川的王長林、南城的孫建民、東海的周永強,這三個名字不僅出現在涉警投訴名單上,更與祁同偉收到的匿名信郵戳地完全重合。名單下方用紅墨水手寫的批注如同符咒:“核心圈層需重點保護,必要時啟用b計劃”,字跡邊緣因反複描粗而呈現鋸齒狀的癲狂,像是某種黑暗儀式留下的印記。
最底層的會議記錄更是令人不寒而栗。泛黃的信箋紙邊緣燒出焦痕,鉛筆字跡被橡皮擦得模糊不清,卻仍能辨認出關鍵語句:“利用拆遷戶製造群體事件”“煽動網絡水軍帶節奏”“必要時安排‘熱心群眾’衝擊市局”。記錄末尾的日期,赫然是改革方案初稿擬定的前三天,而簽名欄裡那個龍飛鳳舞的“趙”字,讓陳立偉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手機震動的瞬間,陳立偉差點碰倒桌上的搪瓷缸,缸裡的水濺出來,在文件上暈開一片水漬。祁同偉的短信簡短如軍令:“速來人大常委會,帶上所有資料。”他抓起文件袋就往外衝,金屬拉鏈在掌心刮出紅痕,火辣辣的疼痛反而讓他更加清醒。走廊的聲控燈忽明忽暗,仿佛在為他的行動打著緊張的節拍。值班警員小周抱著案卷與他擦肩而過:“陳隊,信訪科又收到二十多封舉報信……”話音未落,陳立偉已撞開安全通道的防火門,樓梯間的回音混著劇烈的心跳,在空蕩的樓道裡炸開。
省人大常委會會議室裡,空調發出令人牙酸的嗡鳴,冷氣化作細小的冰針,刺在眾人皮膚上。祁同偉的領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第二顆襯衫紐扣不知何時崩落,鎖骨處的汗漬在燈光下閃爍,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趙副主任慢條斯理地轉動著老花鏡,鏡腿敲擊桌麵的噠噠聲,像定時炸彈的倒計時,每一聲都重重砸在祁同偉心上。“祁書記,法製工委收到17份法律意見書,都對改革方案的合憲性提出質疑。”他抽出最上麵的文件,紙頁摩擦聲如同毒蛇吐信,“尤其是關於垂直管理這一條,與《地方組織法》第xx條明顯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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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陷入窒息般的沉默,祁同偉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卻比不上此刻心中的壓力。就在他準備開口反駁時,橡木門突然被撞開。陳立偉扶著門框劇烈喘息,警服後背洇出大片汗漬,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活像一隻落湯雞。兩人目光相撞的瞬間,千言萬語在無聲中流轉。
“抱歉,有緊急公務。”陳立偉沙啞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卻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到祁同偉身邊。當文件袋遞出時,祁同偉觸到他掌心黏膩的冷汗,如同握住一條剛從沼澤撈出的水蛭。加密名單上的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視網膜上,而會議記錄裡“趙”字的最後一筆,與趙副主任批改文件時的筆跡如出一轍,讓他心臟猛地一縮。
“祁書記,這是最新的財政數據對比。”祁同偉突然提高聲調,將文件重重拍在會議桌上,震得水杯裡的茶葉上下翻湧,水花四濺。他的目光掃過趙副主任驟然收緊的瞳孔,繼續道:“以東海市為例,改革後僅警用裝備采購就能節省……”說話間,他悄悄將名單塞進西裝內袋,金屬扣硌得肋骨生疼,卻比不上心臟被攥緊的窒息感。
散會後的走廊彌漫著雪茄與香水混合的刺鼻氣味,祁同偉剛拐進消防通道,陳立偉就從陰影中閃身而出。應急燈下,青白的光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變形,宛如被困在光影中的幽靈。“趙副主任辦公室的座機,三個月前給周永強打過17通電話。”陳立偉摸出錄音筆,按鍵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還有這個,匿名信的信紙纖維檢測結果——和東海市公安局文印室的紙張完全匹配。”
祁同偉後背抵著冰涼的防火門,聽著走廊漸行漸遠的皮鞋聲。今早那封沒有郵票的信突然在腦海浮現,信紙上滴血的警徽和“勸你見好就收”的字跡,此刻仿佛活過來,在眼前扭曲成獰笑的麵孔。
“他們想把水攪渾。”祁同偉扯開領帶,喉結在繃緊的皮膚下艱難滾動,“群體性事件一旦爆發,改革就成了替罪羊。”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裡被汗水泡軟的名單,遠處電梯抵達的叮咚聲,在寂靜的樓道裡顯得格外不祥。
夜幕降臨,祁同偉辦公室的台燈在玻璃窗上投出孤獨的光暈。陳立偉攤開鋪滿桌麵的證據,青川縣拆遷戶絕望的眼神、南城娛樂場所涉黑舉報材料、東海市房地產項目審批文件……當翻到某份會議紀要複印件時,祁同偉突然按住陳立偉的手——文件角落批注裡“趙”字的最後一捺,與舉報信上的筆跡如出一轍。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雨來,雨點砸在玻璃上的聲音混著遠處的警笛聲,宛如一首悲壯的戰歌。祁同偉拉開窗簾,望著雨夜中霓虹閃爍的城市。父親臨終前的話在耳邊響起:“修橋鋪路的人,總得沾點泥水。”此刻,那些匿名信、加密名單、陰謀詭計,又何嘗不是改革路上必須跨越的泥濘?他轉身時,陳立偉正將證據按重要程度分類,警徽在台燈下泛著冷光,照亮他眼底跳動的火焰。
“通知國安局,啟動‘暗礁’行動。”祁同偉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仿佛從胸腔深處發出的誓言,“從周永強的情婦查起,她上個月剛在東海灣買了套彆墅。”他拿起紅筆,在地圖上的三個城市狠狠畫了個圈,墨水透過紙張,在桌麵留下深色的印記,如同即將展開的戰場。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祁同偉辦公室的傳真機吐出最新情報。陳立偉盯著紙上的衛星定位數據,手指關節捏得發白。“他們準備在三天後的‘110宣傳日’動手,地點就在……”話音未落,祁同偉已經抓起電話,撥號鍵的藍光映照著他緊繃的下頜。窗外,警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在這個看似平靜的清晨,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正悄然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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