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紅色的光繭裡，陳墨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能看見蘇檀睫毛上掛著的汗珠正緩緩墜落，能聽見李長生符紙邊緣燃燒的劈啪聲被拉長成嗚咽，甚至能數清趙雲飛碎瓷片上凝結的血珠——那是方才替他擋下死士攻擊時濺上的。
係統提示音在耳畔像蜂鳴般循環："是否使用"回溯修正"？
是否使用"回溯修正"？"他的拇指懸在"確認"按鈕上方半厘米處，皮膚能感受到虛擬麵板傳來的微震。
三個月前古村陰婚夜的畫麵突然湧進腦海。
蘇檀被陰轎拖入迷霧時，她指尖攥著的避陰玉碎成齏粉，喊他名字的尾音被陰風撕成碎片。
那時他咬著牙沒敢用回溯修正，因為係統提示"修正需消耗當前50靈異抗性"——而他知道，接下來的每一步都需要這抗性支撐。
現在更難。
黑袍男人的刀尖正抵著他喉結，血珠順著鎖骨滾進衣領，涼得刺骨。
可他的視線卻不受控製地掃過蘇檀手臂上的爪痕——那道傷深可見骨，卻被她用障目術隱去了，方才金光震碎幻術時，他瞥見了底下翻卷的血肉。
還有李長生，這位總說"老朽活夠了"的老者，此刻灰白的發絲間滲出冷汗，右手死死攥著半張沒畫完的鎮魂符，指節發白。
"小墨，以後遇到難處，就看看自己的心。"父親的聲音突然清晰得像就在耳邊。
他想起十二歲那年暴雨夜，父親摸著他的頭說這句話時，青銅鑰匙串在褲袋裡叮當作響。
那天父親說要去老宅"找些東西"，然後就再也沒回來。
後來他翻遍父親的筆記本，最後一頁畫著和祭壇上相同的"司"字，旁邊寫著："抉擇不是改路，是認路。"
喉間的血腥味突然濃重起來。
陳墨望著係統麵板上跳動的倒計時——還有17秒，金光就要消散，黑袍男人的刀就要捅進來。
他想起第一次觸發係統時，摸到西周青銅觥的手在發抖，係統給出的選項是"推開獎勵：驅邪糯米）"或"握住獎勵：陰陽眼殘篇）"。
那時他選了握住，因為父親筆記本裡寫過："青銅觥內刻著司命殿密文，觸碰者得見陰陽。"
從青銅怪鳴到展櫃活俑，從凶宅血字到陰婚紅轎，每一次選擇都像在懸崖邊走鋼絲。
他曾為救迷路的孩童選錯選項，被厲鬼撕爛過左肩；曾為探清青銅編鐘的秘密連選三次高風險選項，在係統空間裡昏迷三天。
可這些傷疤，這些深夜裡疼醒時摸到的疤痕，此刻都在提醒他：那些抉擇不是錯誤，是他一步一步走出來的路。
如果現在用回溯修正，他可以回到三個月前的古村，救下蘇檀時不消耗那麼多抗性；可以回到上個月夜市詭局，提前避開黃泉商盟的陷阱；甚至可以回到第一次觸碰到青銅觥的夜晚，選擇推開——但那樣他就不會覺醒係統，不會找到父親留下的線索，不會遇見蘇檀，不會有這些同生共死的夥伴。
"他們的血，他們的傷，不是需要修正的錯誤。"陳墨突然笑了，那笑帶著幾分釋然，像終於卸下了壓在胸口的巨石。
他的拇指從"確認"按鈕上移開，轉向麵板角落的"取消"鍵。
金光驟然一暗。
蘇檀的汗珠"啪"地砸在地麵；李長生的符紙"刷"地燒了個乾淨；趙雲飛的碎瓷片"噗"地紮進死士心口——所有被放緩的動作在同一刻爆發。
"我不修正。"陳墨的聲音混著血沫，卻清晰得像晨鐘。
他望著黑袍男人驟然收縮的瞳孔，舉起短刀的手穩得像鑄在青銅裡，"我們走過的每一步，都該被記住。"
蘇檀猛地抬頭。
她原本因傷勢發白的臉泛起薄紅，指尖無意識地攥緊裙角——那是她每次被觸動時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