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弦月如鉤,夏蟲脆鳴,幾許繁星陪伴閃爍著冷月。
慈寧宮中,太後孫氏披頭散發、掩麵而泣,脾氣極差,甚至可以說是大發雷霆,將不少沒犯任何錯誤的宮女、太監杖斃,處死!
後宮之中人人自危,瑟瑟發抖,唯有太監王振的黨羽,諸如曹吉祥等宦官常伴太後左右,不敢有任何動作。
“我兒祁鎮啊!”
孫太後眼睛都已經哭腫,待在慈寧宮內,泣淚如雨。
孫太後自然是有特殊情報渠道的。
因此,在大軍經過宣府時,便有死忠悄悄記下了情報,直到今日卯時,才將情報傳遞到了孫太後手中。
看到情報的第一眼,孫太後當場暈厥了過去,好在太監金英及時穩住場麵,悄悄宣禦醫,不消半個時辰,便將孫太後給救了回來。
隨後,金英又去尋了曹吉祥,曹吉祥便派人去請了錦衣衛指揮使,同樣屬於王振黨羽的馬順!
馬順,就是曆史上唯一一個被文臣們在大殿上活活打死的錦衣衛指揮使,可以說是丟儘了錦衣衛指揮使的臉。
緊接著,同屬王振麾下的毛貴、王長兩個太監也被緊急提拔,負責鎮守宮門各處,將內宮與外宮截斷。
孫太後蘇醒之後,哭泣發怒了一陣之後,才慢慢接受了現實。
現在的她,對於那些賜死了她兒子的大明皇帝抱有無比的恨意!
因此,她毫不猶豫,當即寫了封懿旨,給監國的朱祁鈺送去,希望朱祁鈺能夠同她一起召集各地衛所、備倭的軍隊,同那些該死的大明皇帝廝殺!
而王振的黨羽們也開始紛紛行動了起來,與孫太後不謀而合。
畢竟王振的那些醃臢事兒,他們都有份,天生的就是王振一黨,如今王振被當眾斬殺,他們自然也就是對麵那群大明皇帝的肉中刺、眼中釘,當然要想辦法保住自己的權勢了。
“本宮的兄長、弟弟來了嗎?”
孫太後招來金英,十分緊張地詢問道。
金英十分恭敬道:“啟稟太後,您的至親骨肉已經去鎮守東華門了。”
聞言,孫太後有些心安,接著便頗有怨氣地開口道:“朱祁鈺和於謙、陳循、王直那些大臣,都不肯召集各地的軍隊嗎?!”
“太後,根據今兒個廷議的結果來看,是這樣的。”
金英接著便道:“不過兵部在於謙的授意下,寫了個條子,不知是調集了哪裡的軍隊,但您當時昏厥了過去,因此沒有您的懿旨,奴婢們不敢有所異動,因此也不知是哪裡的軍隊被調動了。”
聽到金英這麼說,孫太後不由一愣,接著便有些傷心地開口說道:“於謙果然是忠臣啊,滿朝文武皆背叛了本宮的孩兒,隻有於謙暗自調兵!等打贏了之後,本宮要重重封賞他,定要許他一個國公之位!”
而一旁的錦衣衛指揮使馬順有點憂心忡忡,他猶豫再三,最終對著孫太後進言道:“太後娘娘,微臣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陛下出征之時,率領的三大營精銳共計二十萬。”
“而如今歸來之時,通過稟報,軍中起碼有三十餘萬精銳……微臣覺得,這件事情多半是真的,太後娘娘,我等……”
“住嘴!”
孫太後怒斥馬順,直接將手邊名貴的花瓶扔下,瓷片劃過馬順的臉頰,瞬間便是鮮血四溢,令馬順大汗淋漓,隻能請罪。
孫太後氣得胸脯起伏不定,雷霆震怒,還不等她開口說些什麼,一旁的曹吉祥便道:“太後娘娘莫要氣壞了身子,當今之際,還是定好咱們要乾些什麼。”
“馬上以本宮的名義,寫一封懿旨,宣監國郕王朱祁鈺入宮見本宮,本宮有軍國大事委托。”
孫太後的目光陰冷,接著便道:“命令禦馬監太監持刀斧於左右,若朱祁鈺不肯,那本宮一聲令下,爾等便從左右衝出,亂刀將朱祁鈺砍死!”
“同時,召於謙、石亨等人入宮見我,令他們立馬統帥諸營,清理陳循、王直這些老不死的家夥,征召山東、南京之兵,同那叛逆死戰!”
因為於謙這突然的調兵指令,一時之間讓孫太後產生了誤判,覺得於謙應該是自己這邊的人。
隻能說,孫太後可能腦袋昏頭了。
於謙可是和王振有仇,而且是有大仇。
當年於謙入京覲見朱祁鎮、時,因為不給王振送禮,因此慘遭誣陷下獄,在詔獄待了三個月,才在百姓、官吏乃至藩王的求情下得以赦免,降職為大理寺少卿,後來才重新起複為巡撫。
於謙擔任巡撫期間,深受百姓愛戴,解決了不少因天災而導致的流民生計問題。
直到土木堡發生的前一年,於謙才回到京城,擔任兵部左侍郎。
這樣的履曆,很難想象他能夠和朱祁鎮、王振他們搭上什麼關係。
不過畢竟在權力麵前,誰也不知道誰會做出什麼舉動來。
比如石亨,他在曆史上還是於謙的心腹呢,可以說是於謙一手提拔起來的,沒有於謙,石亨不過是個敗軍之將。
而朱祁鈺也待石亨很好,給他一路升官。
但他為了權力,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毅然決然發動奪門之變,讓太上皇朱祁鎮重新登基……
由此可見,在權力麵前,人心倒是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啊。
而就在此時,太監王長疾步走來,來到孫太後的麵前,對著孫太後稟報道:“啟奏太後,兵部左侍郎於謙與監國郕王殿下領命在東華門外,請求入內拜見太後,說是有要事相商……孫繼宗大爺遣奴婢來問問您,要不要把於謙放進來。”
孫太後聞言大喜,接著便道:“這於謙果然是忠臣也!如此夜晚,竟帶著朱祁鈺過來,明顯是要與本宮密謀,速速開門,放於謙進來!”
而聽到孫太後的話語,一旁的馬順當即開口道:“太後,不可開門!這於謙之心未曾明確,若是有異該當如何?”
聽到馬順的話語,孫太後的智商一時之間竟然回光返照,點了點頭,開口道:“馬愛卿所言極是!隻叫於謙、朱祁鈺二人入內,其餘人等,儘數在東華門外候著,不得入宮!”
王長聞言,當即拱手領命,想要離開之時,卻在外麵聽到一片嘈雜的聲音。
孫太後皺了皺眉,勃然大怒,嗬斥道:“外麵怎麼了?!”
曹吉祥當即欠身,道了一句‘奴婢去看看’後,便迅速出了門,不消片刻,便被一員渾身是血,穿著鐵甲的大將撞倒在地,發出‘哎喲’一聲。
見有一將闖入慈寧宮,孫太後大怒,正欲吩咐左右將其拿下時,卻見那大將哭喪著臉,開口道:“妹妹,東華門破了!於謙用兵如神啊,我還沒見著什麼情況,城門便開了。”
“那朱祁鈺更是一馬當先,喊著什麼‘我乃監國郕王’,士兵們都不敢動手,東華門便這麼被攻破了!”
迅速說完情況之後,這大將又接著道:“顯宗已經被當場打死了,我溜得快,逃了一條命,朱祁鈺、於謙這是奪門,發動宮變啊!”
奪門之變!
朱祁鈺、於謙竟然敢奪門!
孫太後此刻就好像是森林冰火人裡的那個火人,不斷有怒火從心中向外燃燒,她再度憤怒至極,怒喝道:“朱祁鈺,這個賤人之子!速速派人去給本宮,把吳氏那賤人殺了!”
孫太後怒斥一聲之後,同時也隱隱有一種不對味的感覺。
她萬萬想不到朱祁鈺和於謙竟然會奪門,在她的印象裡,奪門這種事兒,應該是她和她的黨羽發動才對啊,怎麼被於謙和朱祁鈺搶先了?
不過現在想什麼都沒有用了,畢竟皇宮裡已是兵荒馬亂,雖然孫太後氣急敗壞,但根本沒人聽孫太後的。
吳賢妃所在的宮殿距離此地極遠,若是去殺吳賢妃,那麼代表著他們已經放棄反抗了,因此無論是金英還是馬順、曹吉祥等人,皆不會如此去做,而是打算殊死一搏了。
見周圍太監不為所動,孫太後更是嗬斥道:“你們難道想抗旨不成,為什麼不去,為什麼不去殺了吳氏那個賤人!”
就在孫太後嗬斥之時,慈寧宮外已經傳來了大批的腳步聲。
在月光的照耀下,留守京師的甲胄士卒已經隨於謙、朱祁鈺的步伐,殺入了慈寧宮門前。
於謙倒是一板一眼,在慈寧宮麵前,對著裡麵拱手拜道:“臣於謙,拜見太後,太後聖躬可安?”
孫太後嚷道:“本宮不安!於謙!你帶兵來慈寧宮,想要做甚?莫不是想犯上作亂,欲謀反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