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可空氣卻比剛才更沉重。
我站在高台邊緣,腳下是斑駁的水泥地,頭頂那座停擺的青銅鐘像一塊凝固的墓碑。
李維漢緩緩抬手,指尖懸在控製台上方,一道紅色光標正在倒計時——000037。
“認證程序啟動,最終同步將在三十六秒後完成。”機械女聲冰冷地響起,x頭上的導線忽然亮起幽藍的光,像是無數條蛇蘇醒過來。
我動不了。
兩名黑衣保鏢已經架住我的雙臂,力道大得幾乎要將骨頭捏碎。
他們不再掩飾,眼神裡甚至帶著快意——獵物終於落入陷阱,還妄圖用一塊老懷表講故事?
可就在這死寂般的壓迫中,遠處傳來一陣雜亂卻堅定的腳步聲。
先是微弱,像風吹過枯草;接著是光,一束、兩束、上百束手電筒的光刺破夜色,從農機站外的荒地上彙聚而來。
人群湧動,腳步踏碎塵埃,喊聲如潮水般拍打鐵門——
“還我們真相!”
“時間銀行不是騙局!”
“林致遠!我們來了!”
我猛地轉頭,瞳孔驟縮。
上百名老人和孩子站在最前方,胸前統一佩戴著“時間銀行”徽章——那是我當初為社區老人設計的公益積分係統,記錄他們誌願服務的時間,換取生活幫助。
他們中有的拄拐,有的坐輪椅,懷裡緊緊抱著手機,鏡頭對準高台,屏幕上的直播觀看人數正以每秒數萬的速度飆升。
而人群最前,張聯盟扛著一台老式肩扛攝像機,機身鏽跡斑斑,卻是當年電視台淘汰的廣播級設備。
他一邊走,一邊對著鏡頭沉聲說道:“全市直播已開啟,李維漢,你的話,全世界都聽見了。”
我的喉嚨一熱。
原來……他早就準備好了。
不止是他。
五台偽裝成快遞箱的信號中繼站,早已在農機站周圍悄然部署。
社區誌願者、退休電工、甚至幾個高中生技術社團的孩子,全都被他動員起來。
他們不是戰士,但他們手中有比槍炮更鋒利的東西——鏡頭。
這一刻,真相不再是被封鎖在四麵牆內的秘密,而是通過無數個跳動的屏幕,湧入千家萬戶的客廳、地鐵、深夜未眠的手機屏幕。
李維漢臉色終於變了。
他猛地回頭看向監控屏,隻見社交平台熱搜瘋狂刷新——時間銀行真相、林致遠被劫持、百年鐘樓陰謀,三條同時衝上榜首。
“關掉信號!”他低吼,手指重重砸向通訊鍵。
可耳麥裡隻傳來斷續的雜音:“……信號源分散……無法定位……五路直播仍在傳輸……”
他的手開始發抖。
不是恐懼,而是失控的憤怒。
他建立的信息高牆,正被一群普通人用手機和信念一點點推倒。
就在這時,農機站側門轟然被推開。
趙瀟然帶著三十名誌願者,推著那輛熟悉的圖書流動車緩緩駛入。
但車上沒有一本書。
取而代之的是應急電源、擴音器、防毒麵具、急救包,甚至還有幾套簡易防護盾。
她站上車頂,打開擴音器,聲音清亮卻不失力量:“這不是暴力衝突,是正義回歸!請你們做見證者,不做旁觀者!我們不要流血,隻要真相!”
人群瞬間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強烈的回應。
“我們不走!”
“我們要看著!”
“誰也彆想偷偷運東西出去!”
話音未落,三輛黑色廂式貨車從廠區另一側疾馳而來,車身上印著“維漢集團後勤補給”字樣。
車速極快,顯然是想趁亂撤離。
可剛駛入大門,就被自發組成人牆的群眾攔住。
一名白發蒼蒼的殘障老人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出人群,站在最前麵。
他曾是我送外賣時經常照顧的獨居老人,糖尿病截肢後靠時間銀行積分換取送餐服務。
此刻,他抬頭望著車窗內的黑衣人,聲音沙啞卻堅定:
“我走不了多遠,但我能站多久,就站多久。”
那一刻,我眼眶發熱。
這不是組織,不是軍隊,是民心。
是我在無數個風雨夜裡送餐、幫人搬貨、替老人修水管、為孩子補課換來的信任。
他們不是來戰鬥的,但他們站在這裡,就是最不可逾越的防線。
李維漢終於意識到不對勁。
他猛地抓起耳麥:“c區撤離組,立刻彙報狀態!”
短暫的沉默後,聲音傳來,帶著驚慌:“c區……失聯了!所有信號中斷,冷藏車周圍出現三輛不明配送車,疑似電磁乾擾……警方剛剛抵達,正在查封現場!”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
我看著他,嘴角微微揚起。
劉後勤主管果然做到了。
他利用過去在連鎖超市的冷鏈係統權限,逆向追蹤到李維漢藏匿炸藥的冷藏貨車。
那三輛偽裝成補給車的配送車,實則是改裝過的電磁屏蔽裝置,精準切斷了遠程引爆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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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警方的突擊查封,正是他匿名舉報“危險品違規存儲”後提前埋下的伏筆。
退路斷了。
信息網破了。
人心失了。
他站在高台之上,看似掌控一切,實則已被一張看不見的網徹底罩住——文化為矛,公益為盾,後勤為鏈,民心為基。
他緩緩轉頭看我,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動搖。
“你以為……這隻是你的勝利?”他聲音低沉,像是從深淵裡擠出來的。
我沒有回答。
因為控製台上的倒計時,突然跳轉回000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