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我還在翻那份數據報告。
張評估師的團隊剛從西南山區回來,風塵未仆,人卻精神得像剛打完一場勝仗。
他把u盤遞給我時,手指還帶著凍裂的痕跡:“林致遠,這次不是故事,是鐵證。”
我不懂數據,但我知道什麼叫震撼。
屏幕上滾動著一組組動態圖表——五維評估法下的“守望角”項目成效:心理孤獨感下降61,應急響應速度提升8倍,返鄉青年增加23。
這些數字已經足夠驚人,可真正讓我呼吸一滯的,是那一根猛然躍升的信任曲線。
村民對“外人”的平均開放度,從2.1升至7.8。
滿分才10。
我盯著那條紅線,久久說不出話。
這不是什麼冰冷的統計,這是人心被一點點灼熱的過程。
是我們挨家挨戶敲門、陪老人曬太陽、聽孩子講夢話換來的結果。
他們曾經連門都不願開,如今卻願意把鑰匙交給一個陌生人。
“你們不是在做項目,”一位原本持懷疑態度的專家站在北京公益峰會的數據牆前,看完後沉默良久,低聲說,“是在重建社會毛細血管。”
那一刻,我幾乎想哭。
我們被人罵過傻子,說我們搞的是“情緒生意”,靠煽情博流量。
可現在,連最苛刻的人也承認:這股暖流,真實存在。
而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李大使帶來的消息。
聯合國社發署願意試點“全球守望計劃”。
不是援助,不是施舍,而是合作。
條件隻有一個——數據主權必須獨立。
“他們不信我們能放手。”李大使在視頻會議上苦笑,“他們怕這是另一種形式的滲透。”
會議室裡一片沉寂。
孫專家突然拍桌而起:“那就讓他們自己管!”
他連夜設計出一套“主權鏈”架構——基於我們原有的“記憶庫”區塊鏈係統,各國節點自治,中國隻提供開源模板和技術支持。
沒有中心控製權,沒有後台調取權限,一切透明可查。
“我們不輸出模式,隻分享方法。”他說,“真正的信任,不該建立在控製之上。”
李大使帶著這份方案飛往日內瓦。
七十二小時高強度談判,五輪修正文本,最終達成《日內瓦協議》:數據屬地管理,技術共同維護,危機時刻可啟動跨國互助機製。
簽字那晚,她發來一條簡短消息:
“他們說,這是第一個不帶‘援助’二字的合作協議。”
我看著眼淚差點掉下來。
我們終於走出了自己的路——不是靠對抗,不是靠揭發,而是用真實的價值,贏得世界的平視。
可就在我以為風暴已過時,郭領隊深夜來電。
“陳世昌回來了。”
他聲音低沉,像是壓抑著怒火:“在老家重修祠堂,掛起了‘李氏尋根基金會’的牌子,說是聯合跨國科技企業,要數字化百萬族譜,打造‘中華血脈雲平台’。”
我心頭一緊。
何會長第二天便趕去現場,回來時臉色鐵青:“他在造假。那些‘口述史’錄音,九成以上是ai合成音,語調統一,情感模板化。而且……”他冷笑一聲,“凡是提到合作社、互助局、守望角的地方,全被剪掉了。”
這不是尋根,是篡改記憶。
“他還抹去了你父親的名字。”何會長看著我,眼神複雜,“整個林家支係,在他的族譜裡,像從未存在過。”
我握緊了拳頭。
可真正讓我脊背發涼的,是申報材料末尾那一行小字:
技術支持:維漢科技。
李維漢……
我以為他輸了,原來隻是退到了更深的暗處。
他和陳世昌,依舊在試圖用另一種方式,重塑這片土地的記憶。
這一次,他們披著文化的外衣,打著傳承的旗號,悄悄植入他們的敘事。
他們不怕真相曝光,因為他們正在製造新的“真實”。
我站在辦公室窗前,望著城市燈火如星河鋪展。
手機屏幕亮著,張評估師的新消息跳出來:
“數據不會騙人,但人心會遺忘。”
是啊,再精準的報告,再權威的認證,如果沒人聽見,也會被時間吞沒。
我緩緩打開錄音功能,對著麥克風輕聲說:
“我是林致遠,守望角第001號守望員。今天,我想講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