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透過百葉窗,在原木色餐桌上投下斑駁光影,骨瓷碗裡的手擀麵還冒著熱氣,蔥花與香油的香氣漫在小小的餐廳裡。
李佳陽握著筷子的手懸在半空,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瓷碗邊緣,沉默幾秒後忽然開口。
聲音輕得像落在水麵的羽毛:“對了,王曉寧你還記得嗎?”
張澤謙夾麵的動作頓了頓,竹筷上掛著的麵條晃了晃,他抬眼時眉峰微蹙,眼底帶著幾分剛從工作思緒裡抽離的茫然:“哪個王曉寧?”
“大學時跟我一個宿舍的呀。”李佳陽立刻放下筷子,身子微微前傾,眼裡漾開細碎的笑意,指尖點了點桌麵。
“個子才到我肩膀,紮著高馬尾,每次去圖書館都要搶靠窗的位置,還總借我筆記抄的那個。”
“哦——”張澤謙拖長語調,恍然點頭的瞬間,嘴角牽起一抹淺淡的回憶。
“想起來了,你們倆當時跟連體嬰似的,我去圖書館找你,十回有八回能看見她趴在你旁邊寫題,筆杆轉得飛快。”
張澤謙說著扒了口麵,熱湯的霧氣模糊了眼底的神色。
“怎麼突然說起她?”咽下嘴裡的麵,張澤謙抬眼看向妻子,語氣聽不出波瀾。
李佳陽指尖輕輕劃著玻璃杯壁,杯裡的檸檬水晃出細碎的漣漪,她垂著眼簾,聲音軟下來:“今天從學校回來的路上,在路口等紅燈時碰見的。”
“她還是老樣子,老遠就喊我名字,說好久沒見,想來家裡坐坐,看看我。”
李佳陽停頓兩秒,又補充道:“三叔三嬸走了之後,你總在省委忙,我白天在學校也挺悶的,就應下來了。”
“這有什麼不行的。”張澤謙咽下最後一口麵,放下筷子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語氣自然得像討論今晚吃什麼。
“你們倆大學時關係最好,讓她來家裡聊聊,你也有個伴兒說說話。”
張澤謙頓了頓,目光落在妻子略顯憔悴的眼下,聲音輕了些,“正好我這陣子忙調研的事,沒顧上陪你,是我疏忽了。”
李佳陽聽著,嘴角彎起的弧度大了些,眼尾泛起淡淡的紅。
她起身走到廚房,端著保溫壺過來,給張澤謙的碗裡添了些熱湯,湯勺碰撞碗壁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我明天跟她說時間,讓她早點來,正好中午我燉個玉米排骨湯,她以前就愛喝我做的湯。”
李佳陽倒湯的手頓了頓,狀似無意地提起:“對了,我記得當年參加她婚禮,她對象穿西裝特精神,好像是個公務員吧?”
“前陣子聽彆人說,她愛人現在在商州,好像是……副書記?”
話音落下的瞬間,張澤謙剛端起碗的手停在半空,熱湯的霧氣裡,張澤謙抬眼靜靜盯著妻子。
眼神則是深不見底,像結了冰的湖麵,沒有一絲波瀾,卻透著讓人發沉的寒意。
李佳陽被看得心裡發慌,指尖攥緊了保溫壺的提手,卻還是強裝鎮定。
隨即笑著撩了撩耳邊的碎發,語氣帶著幾分嬌嗔:“怎麼了?”
“我臉上有花啊,這麼盯著我看。”
“嗬嗬。”張澤謙忽然低笑一聲,笑聲輕得像風吹過樹葉。
不久張澤謙收回目光,重新端起碗喝了口湯,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平淡,“沒什麼,吃飯吧,要涼了。”
李佳陽看著張澤謙低頭吃麵的側臉,喉結滾動的弧度清晰可見,她悄悄鬆了口氣,指尖卻仍在微微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