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又移轉回代表季應奇那顆棋子。
她借此入局,重近沈硯,但殺季應奇,卻是恨意難卻。
思緒重回頭七當夜,她身藏府宅,躺在燒灼沉黑的地麵,幽風穿堂,嗚鳴不絕。
可是族人冤魂已至。
世人皆道,若化厲鬼,人氣已散,與他生前兩絕,即便至親至愛,也會傷之無情。
可她不怕。
“沒關係,殺了我。”她輕喃,周身枯草拂擺,卻沒有一絲忍心波及到她的身上。
是宅中護衛曾在她遊園時舉著樹棍在她身前敲打,怕有蟲蛇驚擾。
是舒儀追她,用手帕輕輕擦過她汗津津的麵頰。
是廚娘年僅十歲的女兒小心翼翼舉起一塊糕糖,看她吃下笑得如花,說那是自己第一次獨自烹製。
卻在這時,傳來漸近腳步與人語。
細細聽來,察覺異常,一骨碌爬起躲藏。
兩個家丁模樣的人,一邊四下查看,一邊潑灑著水。
“大少爺怎麼就相中這麼個地方!”一人抱怨。
“還不是衝那姓沈的,說占了他未婚妻的宅院,便能羞辱惡心了他。”
“這未婚妻一家都成了枉死的罪人,我聽說還是姓沈的經手,他能受辱?”
“我也是這麼勸的,但大少爺罵我懂個屁。”
“不過這是罪證之宅,最終能落到大少爺手裡嗎?”
“大少爺那麼得宮裡那位的寵,如今這勢,想要什麼得不來,少說幾句閒話,咱們抓緊把這符水撒淨,道長可說了,要頭七亥時前潑,才能鎮得那些厲鬼不得超生,彆等大少爺來了再鬨騰。”
“不得超生?”那人撫了撫胳膊,“鎮壓便罷,有必要如此狠絕?”
“我聽說,是大少爺也吃了林家的虧。”另一人壓低聲音:“有年歲首,大少爺被老爺逼著去書院苦讀,恰好遇見了探親的林大小姐,一見傾心,央了老爺求娶,卻被林家那老頭一口回拒,本以為是咱們家和宮裡那位關係所致,後來竟允了沈家的婚約,明明沈家也是近後的一脈,少爺自此便埋了深仇。”
有一瞬她是想要和這二人同歸於儘的,可她的命是那些人舍命換來的,她沒有資格輕易喪在此處。
她一路尾隨他二人,眼見他們進了一幢府宅,匾額上“季”字生輝。
當年之字,與如今牆上棋子重疊。
所以今夜,麵對本以為真的季應奇,她舉起刀刃。
心中所想,有尤鬆邱寶之恨,亦滿覆她自己的。
如今這顆棋子已然搖搖欲墜,蘇昭的手指按在其上。
思慮半晌,還是任其留在原位。
壓動的絲線牽扯季尚書那枚微顫。
“老季那邊,你們打算瞞他到幾時?”
夜色漸退,晨霧四起,裴府書房案幾上,隻放了一盞翹角竹燈,透出一息微光。
老寺卿披著外袍,未束發,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