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衛國那蒲扇般的大手毫不遲疑,帶著怒氣就往秦淮茹掏去。
“哎呀!”秦淮茹驚呼一聲,猛地往後一撤身。
啪嗒一聲脆響,一個橢圓的、沾著些雞毛和草屑的雞蛋從她懷裡滾落。
不偏不倚砸在院裡凍得堅硬的泥地上,蛋殼碎裂,黃澄澄的蛋液混著蛋清,在灰撲撲的地麵上攤開一小片,格外刺眼。
人贓俱獲!
秦淮茹的臉瞬間變得煞白,嘴唇哆嗦著,想要辯解,卻怎麼也找不到詞兒。
“我……我不是……我就是看看……”話語蒼白無力,連她自己都覺得站不住腳。
方衛國冷哼一聲,指著地上的狼藉:“看看?你家看雞蛋是揣懷裡看的?”
秦淮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灘碎裂的雞蛋上,眼神裡先是慌亂,隨即卻湧上一股難以遏製的渴望。
這可是雞蛋啊!金貴著呢!
她看著那黃亮的蛋黃,喉頭忍不住滾動了一下。
饑餓感如同野火燎原,瞬間燒掉了她的羞恥心。
她竟蹲下身子,不顧地上冰冷和汙穢,小心翼翼地捧起幾片較大的蛋殼,湊到嘴邊,貪婪地吸吮起粘稠的蛋黃和蛋清來,發出“滋溜滋溜”的聲響。
那意猶未儘的樣子,仿佛在品嘗什麼山珍海味。
寒風吹拂著她有些散亂的發絲,幾縷貼在凍得微紅的臉頰上。
雖已嫁作人婦,生了孩子,眉眼間也染上了生活的愁苦和疲憊,但秦淮茹底子是好的,身段依舊窈窕,此刻蹲在地上,仰著脖頸吸食蛋液的模樣,竟透出一種破敗中的嫵媚。
一對大腚忽悠悠在麵前晃悠,方衛國看著,心裡忽然“咯噔”一下,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鄙夷,有憐憫,還有一絲被壓抑許久的、屬於男人的彆樣感覺。
但這感覺很快被現實的惱怒壓下。
他一把抓住秦淮茹的胳膊,力道不小:“走!跟我去大隊!偷東西偷到我方衛國家來了,這事兒沒完!”
秦淮茹被他拽得一個趔趄,手裡的蛋殼也掉在了地上。
她徹底慌了,眼淚“唰”地就流了下來,帶著哭腔哀求道:“衛國哥,彆去大隊!我錯了,我真錯了!我已經三天沒怎麼吃東西了,孩子餓得直哭,我實在是被逼得沒辦法了。你就可憐可憐我,饒了我這一回吧!”
方衛國本就沒真打算把事情鬨大,鄉裡鄉親的,真捅到大隊去,秦淮茹名聲徹底毀了,他自己臉上也沒光。
他主要還是想嚇唬嚇唬她,讓她知道厲害,彆再惦記自己家這點東西。
聽她哭得可憐,又想到剛才她吸食蛋液那模樣,心腸不由得軟了幾分。
方衛國鬆開手,沉著臉道:“行了!看在都是一個村住過的份上,這次就算了。趕緊走!以後彆再讓我看見你乾這種事!”
誰知秦淮茹非但沒走,反而雙臂抱膝,直接蹲在冰冷的地上,“嗚嗚嗚”地放聲大哭起來,哭聲淒切,在寂靜的村口格外響亮。
方衛國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這要是被人聽見,還以為他怎麼著她了呢!
他壓低聲音,沒好氣地說:“哭哭哭,哭什麼!要哭出去哭去,彆在我家門口哭!”
秦淮茹被他一嗬斥,哭聲倒是止住了,但依舊蹲在地上,抽抽噎噎地開始訴苦:“衛國哥,我不是故意要偷你家雞蛋的。我是真沒活路了”
“婆家那個男人,就知道喝酒賭錢,輸了錢就打我。婆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天天罵我。娘家那邊你也知道,我爹娘嫌我丟人,根本不讓我進門,我回婆家,今晚肯定又要挨打。孩子們還小,怕是又要跟我挨餓。”
她一邊說,一邊抬起淚眼婆娑的眼睛看著方衛國,滿是無助和淒楚。
說著說著,她又把話頭繞了回來:“衛國哥,你就發發善心,借我五斤棒子麵吧,就五斤!等我緩過來了,一定還你!”
方衛國心裡頓時警鈴大作。這女人,剛才還偷雞蛋呢,現在又張口借糧,而且張口就是五斤棒子麵,她怎麼知道自己家裡可能有?
他眯起眼睛,審視地看著秦淮茹:“你怎麼知道我家有棒子麵?你是不是進我屋裡翻過了?”
秦淮茹眼神閃爍了一下,連忙搖頭:“沒,沒有!我哪敢進你屋啊!我是猜的。你想啊,衛國哥,你當過兵,國家肯定有津貼,你又是一個人過日子,不像我們拖家帶口的,手裡肯定比我們寬裕,攢下點糧食不奇怪……”
方衛國心裡冷笑一聲,這女人,腦子轉得倒是快,很會算計。他直接戳破了她的幻想:“秦淮茹,收起你那點心思。你家什麼情況我不知道?賈東旭那點工資,夠他自己喝酒賭錢就不錯了,還得養活一大家子,現在孩子又漸漸大了,日子隻會越來越難。”
“我這棒子麵要是借給你,你拿什麼還?指望賈東旭?彆做夢了!我方衛國是窮,但還沒傻到替彆人養老婆孩子的地步!”
秦淮茹被他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但借糧的念頭並未打消,反而更急切了。她咬了咬下唇,豁出去似的問道:“那你說,要怎麼樣才肯借?”
方衛國這次沒有再避諱她的目光,反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眼神帶著一種赤裸裸的審視和掂量。
他的目光在秦淮茹依舊能看出曲線的身段上停留了幾秒,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想要好處?得拿東西換啊!”
秦淮茹有些慌亂地避開方衛國的目光,低聲道:“衛國哥,你要是缺人手乾活,我可以幫你乾兩天活抵糧,不過我明天就得回去,孩子還小,離不得人,我還得照顧孩子……”
“幫我乾活?”方衛國嗤笑一聲,“我家就我一個人,光棍一條,地裡那點活我自己就能乾完,用不著你。”
“那你到底想讓我乾啥?”秦淮茹被逼得沒辦法,抬起頭追問,眼裡帶著一絲屈辱和最後的掙紮。
方衛國沒說話,隻是那雙眼睛又在她身上轉了一圈,再次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句:“你自己心裡清楚。”
說完,他不再看秦淮茹,轉身推開自家那扇破舊的木門,走進了昏暗的屋裡。
秦淮茹僵在原地,寒風吹得她瑟瑟發抖,心裡天人交戰。
一邊是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今晚可能麵臨的毒打,一邊是方衛國那不加掩飾的饞自己身子。
她猶豫了片刻,看著那扇敞開的門,最終一咬牙,心一橫,也跟著走了進去,並且反手將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輕輕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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