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衛國聽著賈東旭又去賭錢,心裡頭暗暗有些幸災樂禍,活該!
但他麵上不露分毫,沉吟了一下,看著秦淮茹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還有她懷裡那個麵黃肌瘦的小嬰兒,終究還是點了點頭:“行吧,五斤棒子麵,我借給你。你等會兒,我給你拿去。”
方衛國回到自己那屋,隨手把門從裡麵關上。
屋裡光線有些暗,他也沒點燈,心念一動,五斤黃澄澄的棒子麵就出現在牆角的米缸旁。他隨手拍了拍,然後走到炕邊,脫了鞋直接躺了上去,準備養精蓄銳眯一會兒。
沒過多久,就聽見外麵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接著是秦淮茹抱著孩子推門進來的動靜。
她先把懷裡的小當輕輕放在炕梢,掖了掖小被子,然後動作麻利地回身把門窗都關嚴實了。
借著從窗戶紙透進來的微弱天光,方衛國看見她背對著自己,窸窸窣窣地脫掉了外衣,隻剩下裡麵的襯衣襯褲,然後也爬上了炕,挨著他躺下。
沒兩下,炕梢的小當就被驚醒了,“哇”地一聲哭了起來,聲音又尖又亮,在這寂靜的小屋裡顯得格外刺耳。
秦淮茹身子一僵,下意識地就想去哄孩子:“小當乖,不哭不哭……”
等到一切都平息下來,秦淮茹才緩過一口氣。她猛地抬起手,沒什麼力氣地捶打著方衛國的後背,嘴裡帶著哭腔抱怨道:“你們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方衛國也不辯駁,由著她打了兩下。他翻身下炕,開始穿衣服,頭也不回地說道:“行了,趕緊收拾收拾走吧。”
秦淮茹慢慢坐起身,攏了攏淩亂的衣服,眼神裡帶著一股子幽怨:“我……我這肚子還餓著呢……總不能讓我餓著肚子走吧?”
方衛國心裡盤算了一下,倒也不算虧。
他雖然不耐煩,但還是勉強點了頭:“行,管你一頓飽飯。缸裡有棒子麵,你自己去做吧。”
說完,他也不管秦淮茹,自顧自地又躺回炕上,翻了個身,像是要睡覺。
秦淮茹默默下了炕,走到牆角看了看那袋棒子麵,眼神複雜。她沒再說什麼,拿起旁邊的空盆,舀了大半盆麵,轉身去了外間灶房。
她是真的餓壞了,再加上心裡憋著氣,乾脆和了一大盆麵,打算蒸一鍋窩頭。灶膛裡火燒得旺旺的,很快,窩頭就一個個成型,被放進了大鐵鍋裡。
等窩頭熟了,掀開鍋蓋,熱氣騰騰,一股粗糧的香氣撲麵而來。
秦淮茹看著這滿鍋的窩頭,咽了口唾沫,顧不上燙,先抓起一個就往嘴裡塞。
吃完一個,她又快速地左右看了看,趁著沒人,飛快地又往自己隨身帶來的布包裡塞了四個,這才把剩下的一大盤窩頭端到了堂屋的桌子上。
做完這一切,她才走到裡屋門口,輕輕叫道:“衛國兄弟,起來吃飯了。”
方衛國被叫醒,慢悠悠地坐起身。
儘管心裡充滿了幽怨和委屈,但秦淮茹還是像上次一樣,走上前去,拿起搭在炕邊的衣服,伺候著方衛國穿衣。
又去倒了洗臉水,遞上毛巾,整個過程沉默而熟練,仿佛剛才的不快和眼淚從未發生過,依舊維持著那份卑微的、小心翼翼的“本分”。
秦淮茹手裡拿著個還有些燙手的窩頭,小口小口地啃著,粗糙的棒子麵有些拉嗓子,但肚子裡有了食,人就踏實多了。
她眼睛時不時瞟向對麵同樣在吃飯的方衛國,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衛國兄弟,”秦淮茹咽下嘴裡的窩頭,聲音放得又輕又軟,“我聽人說了,說你前些天抓了那什麼……敵特?立了大功,往後怕是要當大乾部了?”
方衛國沒什麼表情,隻淡淡地“嗯”了一聲,嚼著窩頭:“快的話,下個月就該有信兒了。不出意外,是調去城裡工作。”
秦淮茹眼睛倏地一亮,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奮和討好:“那可太好了!真為你高興!往後調到城裡,咱們也能常見麵了不是?”
方衛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壞笑,眼神在她略顯憔悴卻依舊有幾分風韻的臉上溜了一圈:“常見麵?你不怕我欺負你啊?”
秦淮茹俏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一直紅到了耳根,她趕緊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裡的半個窩頭,聲音細若蚊蚋,帶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隻要你往後還肯像今天這樣對我好,就、就隨你欺負……”
聽了這話,方衛國心裡更是得意,覺得這五斤棒子麵花得值,甚至有點超值。
他嘴上更是沒個正經,打趣道:“行啊,記著你這話。那等吃完飯,我再好好‘欺負’你一回?”
“哎呀你……”秦淮茹嗔怪地抬眼瞪了他一下,那眼神裡卻沒什麼真的怒意,反而帶著點欲拒還迎的羞澀。
她沒再開口拒絕,隻是把頭埋得更低了,假裝專心致誌地對付手裡的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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