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一輪殘月掛在黢黑的天幕上,給整個四合院灑下一層清冷的輝光。
方衛國推著自行車,帶著一身酒氣,在“嘎吱嘎吱”的車輪聲中回到了院裡。剛走進後院,就看到大槐樹下有個黑影,正一明一暗地閃著火星子。
“二大爺,還沒睡呢?”方衛國停下車,開口道。
樹下的黑影站起身,是劉海中。他嘬了口煙,應道:“是衛國啊,剛回來?”
“嗯。”方衛國點點頭。
劉海中湊近了些,鼻翼聳動,聞到了方衛國身上那股子濃烈的酒味,不由得問道:“喝了不少吧?”
“廠裡有點事,跟幾位領導喝了幾杯。”方衛國歎了口氣,臉上露出幾分無奈,“本來不想去的,可李副廠長親自點名,盛情難卻啊。”
“廠領導?”劉海中眼睛一亮,來了興趣,“都有誰啊?”
方衛國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不止咱們廠的李副廠長、陳主任,還有兄弟單位的好幾位廠領導呢。二大爺,這事兒按原則我可不該跟您說,您可千萬彆往外傳啊。”
他這話,說得跟什麼天大的機密似的,其實屁用沒有,但聽在劉海中耳朵裡,那分量就不一樣了。這說明什麼?說明方衛國拿他當自己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劉海中連連點頭,好奇心更重了,“衛國,你怎麼還能跟廠領導們坐一塊兒吃飯了?”
方衛國故作不經意地解釋道:“嗨,還不是上次後勤部那個大采購的事兒。我不是弄了頭野豬回來嘛,李副廠長覺得我這人能乾事,就看重我唄。正好今天有飯局,就叫上我,說是讓我多認識認識人,以後好開展工作。”
說著,他從兜裡掏出那張收音機票,在劉海中眼前晃了晃,“這不,李副廠長還特地獎勵了我一張票。”
“收音機票!”劉海中的眼珠子瞬間就黏在了那張薄薄的紙片上,放著精光。
他再看向方衛國的眼神,徹底變了。
這小子,不簡單啊!
不管他是靠真本事還是走了狗屎運,能跟廠領導們一起吃飯,還得了賞,這說明什麼?
說明他前途無量!以後在廠裡,升職加薪,那還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這人脈關係,可比什麼都金貴!
方衛國把劉海中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他故意皺起眉頭,歎了口氣:“唉,票是有了,可這收音機得六十八塊錢呢,我哪兒有那麼多錢啊。本來想找一大爺借點,可上次的錢還沒還清,不好意思再開口了。”
他這話,明擺著就是說給劉海中聽的。在院裡借錢,這門道可深了。
一來,能繼續裝窮,以後院裡有個什麼捐款的事兒,誰還好意思找自己?二來,也能堵了彆人向自己借錢的口。
最關鍵的是,借了院裡管事大爺的錢,他們就不敢輕易得罪自己,還得盼著自己好好掙錢還債呢。
要是他們不催,這錢……
嘿嘿,那就當是孝敬長輩了。
劉海中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劈裡啪啦響。權衡利弊之後,他一咬牙,把煙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腳碾了碾:“你等著!”
說完,轉身就回了自己家。沒一會兒,就拿著一卷票子出來了,數出六十八塊錢,遞給方衛國:“衛國,拿著,先去把收音機買了。錢的事不著急,啥時候有了啥時候還。”
“哎喲,二大爺,這怎麼好意思!”方衛國嘴上客氣,手卻一點不慢,一把將錢接了過來,“您可真是及時雨啊!您放心,您這份情,我記心裡了!”
劉海中聽著這舒坦話,心裡美滋滋的,嘴上卻謙虛道:“嗨,鄰裡鄰居的,應該的。”他湊近一步,壓低了聲音,使了個眼色,“衛國啊,以後在李副廠長麵前……有機會,多替二大爺美言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