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曾想,日頭剛偏西,禁軍轅門外竟生變故!
“將軍!中車府令趙高趙大人……來了!已到營門外!”親兵白辰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惶,幾乎是撞進了蒙摯的營帳。
蒙摯正在係護腕的手猛地一頓,霍然抬頭,“趙高?”他不是隨陛下東巡了麼?何時回的鹹陽?為何我們毫無消息?”
一連串的質問,帶著被蒙蔽的驚怒。
與此同時,他也迅速抓起玄色胸甲扣上,動作快得帶起風聲。
白辰緊跟在他身側,急聲道:“剛問過守城弟兄,說今晨確有一輛不起眼的青布馬車入城,未受盤查……屬下失職!”他臉色煞白。始皇嚴令盤查可疑,可一輛尋常馬車……誰曾想裡麵坐著的竟是趙高!
蒙摯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大步流星奔向營門。鎧甲相撞,發出沉悶的鏗鏘。
營門外,景象卻透著詭異的平靜。
趙高並未著官服,僅一身質地精良的靛藍布袍,負手而立。
晚風拂過他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鬢角,那張臉,竟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五官端正,甚至稱得上俊雅,眉宇間一派斯文和煦。
他身後,嚴閭垂手侍立,眼神如同深潭古井,不起波瀾。
再往後,是十名身著黑衣、氣息內斂的隨從,如同融入陰影的石雕。
沒有儀仗,沒有兵刃,沒有任何威脅性。
蒙摯的目光掃過嚴閭那張毫無表情的臉,才落在趙高那和煦的笑容上。
“見過中車府令趙大人。”蒙摯依禮抱拳。
“小蒙將軍不必多禮。”趙高含笑抬手,語氣親切得如同長輩關懷子侄。
他上下打量著蒙摯,眼神裡滿是毫不掩飾的欣賞。“聽聞小蒙將軍今日身體微恙,本官恰好出門行至此處,心中掛念,特來瞧瞧。”
他笑容可掬,話鋒一轉,帶著幾分閒適,“再者,這天兒,著實悶熱得緊,也想向將軍討杯水解解渴意。”
他語氣自然,仿佛真是為了一杯水而來。
“承蒙大人厚愛,卑職惶恐。”蒙摯微微低頭,姿態恭敬,餘光再次掃過嚴閭。那人依舊垂著眼,仿佛半月前那場血案與他毫無瓜葛,平靜得令人心頭發寒。
“那就叨擾了。”趙高笑容不變,不等蒙摯相請,已率先邁步,從容不迫地踏入了禁軍轅門。那份反客為主的隨意,帶著無形的壓迫。
軍營占地廣闊,布局方正嚴整。
寬闊的校場塵土未息,殘留著白日操練的痕跡;一排排營房如同沉默的士兵;尚發司、尚膳司等處的營帳更是毫不起眼,在暮色中低垂。
夕陽熔金,給這片肅殺之地鍍上一層暖色,嫋嫋炊煙正從營區深處升起,帶來一絲人間煙火氣。
趙高緩步而行,目光看似隨意地掠過整齊的營帳、冰冷的兵器架、遠處操練歸來的小隊士兵。
他的眼神溫和,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在欣賞一幅和諧的畫卷。行至中軍帳附近,那炊煙的味道更濃了些。
他停下腳步,側過頭,對著身旁麵色冷峻的蒙摯,笑容愈發和煦可親,甚至帶上了幾分家常的意味,指著那炊煙升起的方向,輕飄飄地問了一句:
“時辰倒是趕得巧。小蒙將軍,本官……是不是還能討一碗熱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