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穿著一件十分合身的薄棉襖,是張婆婆和李婆婆見她凍得可憐,拆了自己舊襖,湊出棉花,熬夜為她趕製的。
粗糙的土布掩蓋不住少女漸漸長開的身形,棉襖雖不華美,卻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襯得那張褪去不少稚氣、眉眼越發清晰的小臉,竟有種璞玉初琢般的清麗。
“外麵天寒地凍的,你們衣服可還夠穿?冷不冷?”阿綰一邊往陶壺裡添水,一邊關切地問。
小黑和小魚看著眼前仿佛煥然一新的阿綰,都愣了一下,小魚才憨憨地撓頭道:“阿綰,你……你穿上這棉襖,真好看!”
阿綰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紅了臉,拉著他們在火盆邊坐下:“快彆取笑我了。快跟我說說,外麵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我和婆婆們這些天都不敢出門,聽到點動靜就嚇得不行。”
“沒事了,都平息了。”小黑擺擺手,臉上帶著一絲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憊與屬於勝利者的餘悸,“就是些不知死活的賤民,被人蠱惑著鬨事,還慫恿同鄉……哼,說到底,不就是想偷懶不乾活麼?可誰又想在這鬼地方乾活?不都是想躺著歇著?但要是人人都躺著,這驪山大墓何時才能建成?陛下的萬世基業靠誰來完成?”
他說著說著,語氣竟激動起來,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正氣凜然,“要我說,就是陛下雄才大略,意誌堅定,才有我大秦今日之強盛!若非陛下推行嚴法,督促萬民,如何能成就這前無古人的偉大帝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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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番擲地有聲的言論,讓帳內眾人都有些愕然。
阿綰看著他因激動而微微發紅的臉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中帶著驚奇與調侃:“哎呀呀!我們小黑幾日不見,這覺悟可真是不得了!說起話來,儼然已是一位小將軍的風範了!”
“我是認真的!”小黑挺直了腰板,眼神灼灼,“百奚將軍也常說,大秦能橫掃六合,靠的就是陛下的果決與法度的嚴明!那些儒生總說什麼‘苛政猛於虎’,可沒有這‘苛政’,哪來的萬裡長城、直道馳道,還有眼前這宏偉的驪山陵?”
“小黑說,他的誌向就是將來要做大將軍呢!”小魚在一旁與有榮焉地補充道,隨即又憨厚地笑了笑,“我嘛,沒他那麼大誌向,就給小黑當個校尉,幫他跑跑腿就挺好。”
一旁的李婆婆也被這少年人的豪情感染,笑著打趣:“校尉怎麼夠?要做就做將軍!將軍多威風?俸祿多,還能住上大宅子呢!”
小魚卻認真地想了想,搖搖頭:“不要,大房子一個人住著害怕。我要和小黑、阿綰住在一起,就像現在這樣。”
“對!以後我們三個就住我的將軍府!”小黑豪氣乾雲地一揮手,仿佛那將軍府已是囊中之物。
“好呀!”阿綰也被這單純的憧憬所感染,笑彎了眼睛,“那我可就等著享我們小黑將軍的福了!”
少年人意氣風發的夢想,少女溫婉靈動的笑顏,在這充滿血腥與壓抑的寒冬軍營裡,如同縫隙中透出的一縷微弱陽光,短暫地驅散了陰霾,帶來一絲難得的溫馨與暖意。
“阿綰!”小黑忽然興致勃勃地指著自己的頭頂,“來,給我梳一個將軍的發髻!讓我先看看,我有沒有那份威武氣概!”
阿綰聞言,卻猶豫了一下,小聲道:“這……這不合適吧?大秦律例森嚴,發髻規製皆有定法,不可僭越的。”
“怕什麼!”小黑不以為意,“就當是練手嘛!用我的頭發練!你如今都能給校尉們梳頭了,遲早要給將軍們梳的。再說了,等我真當了將軍,你可是要天天給我梳頭的!”
“哎呀,照這麼說,阿綰以後豈不是我們的小將軍夫人了?”張婆婆也忍不住加入了調笑的行列,目光在阿綰和小黑之間轉了轉。
阿綰的臉頰瞬間飛起兩朵紅雲,如同染了胭脂,但拗不過小黑殷切的目光,還是拿起了梳篦。
她收斂心神,仔細回想將軍發髻的樣式。
那並非普通士兵的椎髻或校尉的簡便束發,而是更為複雜莊重的鶡冠之基。
她先將小黑的頭發仔細梳理通順,然後在頭頂偏後的位置,束起一個高高聳立、如同山巒般的核心發髻,發絲層層纏繞,緊實而挺拔,仿佛蘊含著無窮的力量與威儀。
這發髻本身就如同戴了一頂無形的巍峨冠帽,是身份與權威的象征。
當發髻最終完成,儘管小黑身上依舊是普通甲士的皮甲,但那個挺拔威武的發髻,卻仿佛真的為他注入了某種不一樣的氣度,少年郎青澀的臉上,竟也隱隱透出了幾分屬於將領的堅毅與神采。
幾人正圍著小黑說笑品評,沉浸在難得的輕鬆氛圍中時,營帳的門簾卻被人猛地掀開,一股寒風灌入的同時,一個身影不請自來地闖了進來——正是多日未曾露麵的合元校尉。
他目光掃過帳內,尤其在頂著將軍髻的小黑和麵若桃花的阿綰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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