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再喝一個!"孫大伯的臉已經紅得像灶膛裡的火,他舉起粗瓷碗,裡麵的酒晃蕩著,"今年咱們生產隊收成不錯,明年肯定更好!"
孫三叔也跟著舉起碗,他的眼睛已經有些發直:"大哥說得對,咱們老孫家...老孫家..."話沒說完,先打了個酒嗝,惹得滿屋子人都笑起來。
孫玄看見姐夫王勝利偷偷往碗裡兌了熱水,卻被眼尖的三叔發現了,立刻被罰了三杯。
屋外偶爾傳來零星的鞭炮聲,那是村裡膽大的孩子偷著放的。
這兩年運動搞得厲害,連過年放鞭炮都成了"四舊",但在這偏遠的西北農村,人們還是偷偷保留著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習俗。
"玄子,來,跟大伯喝一個!"孫大伯突然喊他。
孫玄硬著頭皮過去,接過堂哥遞來的酒碗,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
孫大伯拍著他的肩膀:"好小子!過了年該說媳婦了吧?"
屋裡頓時響起一片起哄聲,孫玄窘得耳朵發熱。
他瞥見母親和姐姐交換了個眼神,知道她們肯定又在盤算哪家的姑娘合適。
十點多的時候,孫母起身說要帶孩子們先回去睡覺,姐姐孫玉和嫂子吳紅梅也跟著走了,留下男人們繼續喝酒守歲。
等到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從公社大喇叭裡隱約傳來時,孫大伯家已經醉倒了好幾個。
孫父趴在炕桌上嘟嘟囔囔說著什麼,孫逸直接躺在了炕沿上打呼嚕。
孫玄和還算清醒的姐夫王勝利一人扶一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走。
雪又開始下了,地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
孫玄扶著父親,能聞到老人棉襖上散發出的酒氣和煙草味。
孫父的身子很沉,時不時就要往下滑,孫玄不得不停下來把他往上托一托。
回到家時,孫母還點著燈等他們,見父子倆一身酒氣,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地數落了幾句,趕緊幫著把孫父扶上炕。
孫玄脫了鞋剛要躺下,就聽見母親說:"明天初一,可不能睡懶覺,聽見沒?"
孫玄迷迷糊糊應了一聲,頭剛沾枕頭就睡著了。
"玄子!玄子!起來了!"孫母的聲音穿透夢境。
孫玄睜開眼,屋裡還黑著,但窗戶紙已經透出蒙蒙亮。
他渾身酸痛,腦袋裡像有個小錘子在敲,但想起母親說的"初一不能睡懶覺",還是掙紮著爬起來。
廚房裡,孫母早已忙碌開來,灶火映紅了她的臉,鍋裡煮著的豬頭肉香氣四溢。
孫玄舀了一瓢冷水洗臉,刺骨的寒意讓他徹底清醒過來。
孫母一邊翻著鍋裡的肉,一邊念叨:“今天可有的忙嘍,你去叫你爹和你哥,讓他們把院子再掃一掃,可彆讓人看了邋遢。”
孫玄應了一聲,轉身出門。
院子裡,孫父和孫逸正拿著掃帚,清掃著昨夜的積雪。
孫玄喊道:“爹,哥,娘叫你們呢,肉都快煮好了。”
孫父直起腰,笑著說:“這就來,這就來。”
孫母端來一盆熱氣騰騰的餃子:"快吃,吃完去給你大伯拜年。"
正吃著,孫逸一家也進來了,孫逸眼睛浮腫,一看就知道也沒睡好,但兩個孩子倒是精神十足,佑安和佑寧,一進門就喊:"爺爺奶奶過年好!"
孫父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從兜裡摸出兩個紅紙包:"來,壓歲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