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逸的腳步沒停:"玄子,你知道鋼鐵廠現在什麼樣嗎?"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廠長把親信都安插在要害部門,正經乾活的人反而受排擠,上個月,三個老工人家裡斷糧,申請補助卻被駁回,就因為他們曾經給廠長提過意見。"
孫玄第一次聽大哥用這種語氣說話,疲憊中帶著決絕。
"所以你……"
"所以我要換個位置。"
孫逸站在門口,燈光從他背後照過來,在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有些事,不在其位,謀不了其政。"
“還有……”
孫逸停頓了一會說道,“玄子,你不想走這條路,但我們家總得有一個人走這條路,這段時間大哥也看明白了很多,大哥也想著以後能保護家裡的親人,能幫到你。”
孫玄望著大哥的背影,突然意識到那個在院子裡給他做木頭手槍的大哥,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另一個人。但想對家裡付出,想保護這個家想幫助他這個弟弟的初心卻一直沒變。
或許不是變,隻是被現實磨出了新的棱角。
屋裡傳來吳紅梅收拾碗筷的聲音,叮叮當當,像一首生活的歌謠。
孫玄深吸一口氣,跟著大哥走進門去,無論變成什麼樣子,終究是血脈相連的兄弟,在這個風雲變幻的年代,家人,終究是最堅實的依靠。
第二天早上,孫玄騎著摩托車駛入縣政府大院時,冷風仍像刀子一樣刮著臉。
他把車停在辦公樓前的車棚裡,摘下皮手套,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指,抬頭望向灰蒙蒙的三層辦公樓,孫玄敏銳地察覺到今天的氣氛不對勁。
往常這個時候,院子裡應該已經人來人往,各科室的辦事員們端著搪瓷缸子互相打招呼。
但今天,院子裡靜得出奇,隻有幾個神色緊張的乾部匆匆走過,連眼神交流都刻意避免。
孫玄心裡咯噔一下,"看來吳叔動手了。"
孫玄搖搖頭,把摩托車鑰匙揣進棉襖口袋。這些事與他無關,他隻是采購科的一個小職員,每月工資四十多塊錢,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夠了。
他整了整衣領子,朝辦公樓走去。
剛踏上二樓的樓梯,一隻粗壯的手臂突然從側麵伸來,一把將他拽進了采購科科長辦公室。
"哎喲,科長,您這是乾什麼?"
孫玄踉蹌兩步才站穩,看清了拉他的人是采購科科長劉勇。
這位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此刻額頭冒汗,眼神飄忽,完全沒了往日的沉穩。
劉勇迅速關上門,壓低聲音:"你小子還裝傻?今天縣政府都變天了,你跟我說你不知道?"
孫玄心裡明鏡似的,但麵上卻露出困惑的表情:"科長,我就是個小職員,能知道什麼啊?"
"放屁!"
劉勇急得爆了粗口,又趕緊壓低聲音,"全縣政府誰不知道你和吳書記的關係?他把你當親侄子看。"
辦公室窗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漸漸遠去。
劉勇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轉頭看向門口,等腳步聲消失才轉回來,額頭上滲出更多汗珠。
"科長,您彆緊張。"
孫玄歎了口氣,"我跟吳書記是有點關係,但縣裡的大事,他怎麼會告訴我這個小職員?"
劉勇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眼神閃爍:"你小子,咱們共事幾年了,叔待你不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