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衝孫玄揮揮手,跳上吉普車,車子發動時,孫玄看見她從車窗探出頭,對他做了個鬼臉。
回到房間,孫母正在鋪床,嘴裡哼著今天葉菁璿唱的歌。
看見兒子進來,她突然說:"菁璿那孩子心裡有事。"
孫玄一愣。
"她還真的沒注意到葉菁璿有心事。"
孫玄仔細一想,應該是馬上要結婚了帶來的焦慮吧,前世這種事情太多了,隻不過這個年代的人沒有那麼多心思去想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
這個年代的大多數姑娘出嫁,想的都是嫁過去後能不能吃飽,在婆家怎麼乾活等等。
孫母歎了口氣,"這麼好的姑娘..."
孫父插話:"後天就結婚了,想那麼多乾啥。"
孫玄躺在床上,聽著父母均勻的呼吸聲,想起葉菁璿今天在船上唱歌時的側臉。
他忽然明白,這兩天她不僅僅是在討好未來公婆,更是在貪婪地汲取某種她從未體驗過的溫暖,那種普通家庭裡,母親對孩子的絮叨,父親笨拙的關心,甚至是互相打趣的嫌棄。
窗外,一輪明月掛在老槐樹梢。
1968年4月的北京,天剛蒙蒙亮,招待所的走廊還沉浸在青灰色的晨靄中。
孫玄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看了眼床上熟睡的父母,孫父打著輕鼾,孫母蜷縮在薄被裡。
明天就是他跟葉菁璿結婚的日子了,想到這裡,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褲縫,布料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走廊儘頭的水房裡,冷水撲在臉上,刺激得孫玄一個激靈。
鏡中的年輕人眼睛發亮,下巴上還帶著剃須後的青茬。
明天的婚禮,雖然葉家說一切從簡,但他怎麼也得給心愛的姑娘置辦些像樣的東西。
街角的早點鋪剛支起灶台,蒸籠裡的白汽在晨光中嫋嫋上升。
孫玄要了三碗豆漿、六個焦圈和一包糖耳朵,排隊時,前麵的大娘回頭打量他:"小夥子起這麼早?"
"明天結婚,今天有事要辦。"孫玄不自覺地挺直腰板。
大娘頓時眉開眼笑,硬是讓出位置:"新郎官優先!"還往他袋子裡多塞了根油條,"添個喜氣。"
回到招待所,孫父已經起來了,正就著窗外的亮光看著外麵。
看見孫玄進門,孫父問道:“這麼早就起來了?”
孫玄把早餐擺在掉漆的木桌上,"我去買了點早餐,菁璿今天不過來了,我跟她說好了,等會兒去找她。"
孫父點了點頭,“你們去忙你們的,我和你娘能照顧好自己。”
孫母被豆漿的香氣喚醒,披著衣服坐起來,她接過兒子遞來的碗,突然說:"玄子,你過來。"聲音裡帶著罕見的鄭重。
孫玄在床沿坐下,孫母從枕套深處摸出個藍布包,層層打開後是一遝用橡皮筋捆著的紙幣——十元一張,整整一百張。
孫母粗糙的手指撫過錢邊緣的褶皺,像是撫摸什麼珍寶:"拿著。"
"娘,這..."
"給菁璿買塊手表,再買輛自行車。"孫母把錢往兒子手裡塞,"剩下的看看夠不夠縫紉機,不夠你自己添點。"
孫玄感覺那遝錢燙手似的,他知道父母種了一輩子地,這些錢怕是他們全部的積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