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領導今年六十八了,身上還有日本鬼子留下的彈片沒取出來!"
吳書記一拳砸在桌上,茶杯跳了起來,茶水濺在文件上。
"他妻子家抗戰時捐了全部家產買飛機大炮打鬼子,現在倒成了罪過?"
孫玄從未見過吳書記如此失態,在他印象中,吳叔永遠是那個沉著冷靜的縣領導,再大的風浪也能泰然處之。
"吳叔,您彆急,李老在北京,應該..."
"你懂什麼!"
吳書記突然提高了聲音,又立刻壓下來,走到門口確認門關嚴了,才回來低聲道,"上個月省裡王副省長被批鬥的事你知道吧?
就因為他二十年前在國統區做過地下工作,現在被說成是"潛伏特務"!
老領導的情況更複雜,他妻子家是民族資本家,現在那些人要整他,什麼罪名編不出來?"
孫玄沉默了,他知道在這個瘋狂的年代,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辦公室裡的掛鐘滴答作響,時間仿佛被拉長了。
吳書記從抽屜裡摸出一包"大前門",抽出一支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然後接著說道:"李老對我,就像我對你一樣,1942年冬天,要不是李老帶著遊擊隊及時趕到,我們整個縣大隊就被鬼子包餃子了。
那會兒我才十八歲,是李老把我從死人堆裡背出來的。"
孫玄看見吳書記的眼角有淚光閃動,這個在批鬥會上麵對紅衛兵都麵不改色的硬漢,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孩子。
"吳叔,您想怎麼做?"孫玄輕聲問。
吳書記掐滅煙頭,聲音壓得更低了:"我要去北京。"
"什麼?"孫玄差點喊出聲,"現在這個時候?您可是縣裡的一把手,沒有上級批準..."
"所以得秘密去。"
吳書記的眼神變得堅定,"我打算請三天病假,實際上去北京找老領導。如果情況真像信裡說的那麼糟,我得想辦法幫他。"
孫玄感到一陣眩暈,這太冒險了!
吳書記是縣裡的主要領導,突然失蹤會引起多大風波?更彆說現在到處都在抓"走資派",萬一路上...
"您一個人太危險了,"孫玄脫口而出,"這件事我去辦。"
吳書記盯著孫玄看了許久,緩緩搖頭:"不行,太危險了。"
辦公室再次陷入沉默,窗外傳來廣播聲,是縣廣播站正在播放最新指示:"...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是一場觸及人們靈魂的大革命..."
吳書記突然笑了,那笑容裡帶著決絕:"好小子,有骨氣,不過這事得從長計議。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今天叫你來就是讓你知道這件事,等上麵的人來審查我的時候,我們好做好準備。"
“吳叔,不管怎麼說,你這次是一定不能去京城的。”
“放屁,我怎麼就不能去了,你小子是不是忘了我哥他們還在京城呢,我去了能有什麼事?”
“吳叔,不管咋說,你都不能去,這件事我去辦。”
吳書記的聲音低沉而堅定,"老領導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在他落難時袖手旁觀。"
孫玄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您知道現在去意味著什麼嗎?這是政治立場問題!會被認為是...是同流合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