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聽說孫玄和吳書記關係匪淺,甚至有人戲稱孫玄是縣政府的"二把手"。這種場合,他自然要給足麵子。
"那就叨擾了。"張主任點頭應下。
孫玄轉向村書記:"楊書記,你們可得招待好張主任。我去外公家吃飯。"
說完,他又對大舅楊淑民說:"大舅,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楊淑民臉上立刻綻開笑容,上前一把拉住外甥的手:"好好好,走,讓你舅媽給你做好吃的!"
他粗糙的大手緊緊握著孫玄,眼中滿是驕傲和疼愛。
這一幕讓村書記看得目瞪口呆,他這才意識到,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楊大隊長,竟有這樣一個在縣裡舉足輕重的外甥。
孫玄跟著大舅離開大隊部,穿過幾條土路,來到村子最東頭的一座院落。
這是典型的北方農家院,三間正房帶兩間廂房,院子裡種著幾畦蔬菜,一隻老黃狗懶洋洋地趴在棗樹下。
"爹!娘!看誰來了!"楊淑民一進院門就高聲喊道。
屋裡立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孫玄的外公楊德山——一位七十多歲卻腰板挺直的老人快步走出,身後跟著滿頭銀發的外婆。
"玄子!"外婆的眼淚瞬間湧出,一把抱住孫玄,"你可算回來了!"
外公雖然克製,但眼中的喜悅藏不住。他用力拍了拍孫玄的肩膀:"好小子,又結實了!"
一家人熱熱鬨鬨地進了堂屋,舅媽正在灶台前忙活,見孫玄來了,趕緊擦了擦手:"玄子等著,舅媽給你烙餅!"
堂屋裡的八仙桌上已經擺了幾樣小菜——醃黃瓜、鹹鴨蛋、自家種的西紅柿。
外公從櫃子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瓶白酒:"今天高興,喝兩盅!"
孫玄幫外公倒上酒,低聲問:"外公,那就喝兩盅,不過您可得少喝點,喝完我有點事跟你和舅舅們說。"
三人正說著話,忽然,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二舅二舅媽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二舅額頭上的汗珠順著皺紋滾落,沾濕了褪色的藍布衫領口。
二舅媽手裡還攥著半把豆角,氣喘籲籲道:“聽村口王嬸說玄子來了,我這菜都沒摘完就往回跑!”
她笑盈盈地望著孫玄,眼角的魚尾紋裡藏著疼愛,“一段時間沒見,又長高了!”
孫玄連忙起身,恭敬地喚著“二舅”“二舅媽”。
二舅媽拉著他的手上下打量,絮叨著“瘦了瘦了”,轉身就往廚房去,“我去給你燉個雞蛋羹,你小時候最饞這口!”
廚房傳來大舅媽爽朗的回應:“正好鍋裡燜著新麥麵饅頭,就等你搭把手了!”
待二舅媽身影消失在竹簾後,孫玄清了清嗓子,神情變得凝重:“外公,大舅,二舅,今天送到村裡接受勞動改造的那位老人,叫李衛國。”
他壓低聲音,目光警惕地掃了眼門外,“他曾是戰場上的戰鬥英雄,立過特等功。現在……”孫玄頓了頓,喉結動了動,“被打成‘走資派’,上麵交代要‘嚴加管教’。”
外公的煙袋停在半空,煙鍋裡的火星明明滅滅。大舅的拳頭不自覺攥緊,二舅的眉頭擰成了疙瘩。
這個年代,“英雄”二字像燙手山芋,可孫玄知道,在外公這輩人心裡,戰場上拚過命的漢子,永遠值得敬重。
“玄子,你放心。”外公突然起身,煙袋彆在腰間,渾濁的眼睛閃過一絲銳利,“老大老二,跟我出去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