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的黎明,村子裡還沉浸在濃重的夜色中。
孫母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生怕驚動身旁熟睡的孫父。
但她剛坐起身,就聽見孫父的聲音:"幾點了?"
"剛過五點,"孫母壓低聲音,"你再睡會兒,我去做飯。"
孫父搖搖頭,摸索著穿上棉襖:"不睡了,今兒個孩子們要回城,得送送。"
廚房裡,孫母點燃煤油燈,昏黃的光線照亮了灶台。
她舀了幾瓢白麵,開始和麵做烙餅——這是兒子們最愛吃的。
孫父則蹲在灶前生火,乾燥的玉米秸在灶膛裡劈啪作響,火苗很快躥了起來,映紅了老人布滿皺紋的臉。
"多蒸幾個,讓玄子帶著路上吃。"孫父說著,從碗櫃深處取出一個小油紙包,"把這臘肉也切了,給孩子們炒個菜。"
孫母接過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麵是年前醃製的臘肉,肥瘦相間,通體紅亮。
平日裡舍不得吃,就等著孩子們回來。她拿起菜刀,將臘肉切成薄片,每一片都近乎透明,能照見人影。
天蒙蒙亮時,堂屋的方桌上已經擺滿了飯菜:金黃的小米粥冒著熱氣,金黃的烙餅堆成小山,臘肉炒白菜油光發亮,還有一碟孫母自製的醬黃瓜和幾個煮雞蛋。
最中間是一大盆肉湯,湯麵上浮著翠綠的蔥花,香氣彌漫了整個屋子。
孫玄推開堂屋屋門時,被這陣香氣撲了滿臉。
他看見父親正襟危坐在主位,母親還在往桌上端鹹菜,而哥哥孫逸已經抱著睡眼惺忪的孫佑寧坐在了桌邊。
孫佑安則被孫父摟在懷裡,小腦袋一點一點的,顯然還沒睡醒。
"爹,娘,怎麼準備這麼多?"孫玄驚訝地問。
往常初三是"送年"的日子,按習俗應該吃餃子,沒想到父母卻做了這麼豐盛的一桌。
孫母擦了擦手,笑道:"你們今天回城,路上冷,吃飽了暖和。"她看了眼孫玄身後,"菁璿呢?"
"馬上來,她身子不方便,穿得慢些。"孫玄說著,幫母親拉開椅子。
正說著,葉菁璿扶著門框走了進來。她穿著那件棗紅色的棉襖,肚子已經明顯隆起,臉上還帶著睡意的紅暈。
"爹,娘,早。"葉菁璿輕聲問候,在孫玄拉開的椅子上坐下。
孫母盛了碗熱湯推到她麵前:"趁熱喝,暖暖身子。"
孫佑寧這會兒終於醒了,看見滿桌好吃的,立刻來了精神,小手就要去抓烙餅。
孫逸一把拍開他的爪子:"洗手去!"
小家夥撇撇嘴,不情不願地跳下凳子,跟著哥哥去院子裡洗手。
北方的冬天,井水刺骨地涼,兩個小家夥一邊洗一邊吱哇亂叫,逗得大人們直笑。
飯桌上,孫父給每人倒了小半杯白酒,連葉菁璿都有——當然,她的杯子裡其實是紅糖水。
"來,"孫父舉起酒杯,聲音有些沙啞,"祝你們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工作順心。"
孫玄注意到父親的眼角有些濕潤,趕緊低下頭抿了口酒。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燒得他胸口發熱。
孫母不停地給兒子兒媳夾菜,碗裡的肉堆成了小山。
"玄子,多吃點,城裡夥食哪有家裡好。"她又轉向葉菁璿,"菁璿,這湯裡我放了枸杞,對你身子好。"
葉菁璿小口喝著湯,眼睛亮晶晶的:"謝謝娘,真好喝。"
孫佑安和孫佑寧兩個小家夥倒是吃得歡,腮幫子鼓得像兩隻小倉鼠。
孫佑寧尤其喜歡那臘肉,一片接一片地往嘴裡塞,油都順著嘴角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