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著穿過胡同,卷起地上殘存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孫玄家的客房裡,橘黃色的燈光溫暖而柔和。
王奕坐在木製沙發上,雙手緊握著一杯早已涼透的茶水,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的眉頭緊鎖著,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孫玄坐在他對麵,默默地往火爐裡添了塊煤。爐火劈啪作響,跳躍的火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還記得咱們小時候嗎?”孫玄忽然開口,聲音平靜而沉穩,“以前上初中的那會兒,咱倆去野地裡挖野菜,我餓得走不動道,是你背著我回來的。”
王奕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怎麼不記得,後來我還把自個兒那份窩頭分了你一半。”
“那會兒比現在難多了。”孫玄往爐子裡又添了塊煤,“可咱們不也熬過來了?”
夜深了,窗外風聲更緊。兄弟倆的談話聲低了下去,漸漸融進了夜色裡。
沒有人知道那一夜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隻有窗台上那盆君子蘭,在寒冬的深夜裡靜靜聆聽著。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曙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客房時,王奕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妻子林曉芳已經醒了,正側身看著他。
“王奕,你醒了?”林曉芳輕聲說道,忽然頓了頓,仔細端詳著他的臉,“你...今天看起來不太一樣。”
王奕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弧度,“怎麼不一樣了?”
“說不上來,”林曉芳歪著頭,“眼神特彆亮,整個人看著精神多了。”
王奕笑了笑,沒有回答,隻是利落地穿好衣服。
當他站在鏡子前係扣子時,自己也注意到了那種變化——那雙曾經布滿陰霾的眼睛,此刻清澈而堅定,仿佛一夜之間卸下了千斤重擔。
早飯是在孫玄家吃的。孫母早早起來熬了小米粥,蒸了饅頭,還特意炒了一盤雞蛋。
飯桌上,王奕吃得特彆香,一連喝了三碗粥。
“玄子,嫂子,我們這就回去了。”
吃完早飯,王奕拉著孫玄的手說道,“昨晚...謝謝你。”
孫玄拍了拍他的肩膀,“路還長著呢,慢慢走。”
送走王奕夫婦後,孫玄推出那輛陪伴他多年的摩托車。
發動機的轟鳴聲在清晨的胡同裡格外響亮,他回頭朝站在門口的葉菁璿揮了揮手,便騎著車消失在了胡同口。
摩托車行駛在冬日的街道上,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
孫玄卻並不覺得冷,他心裡還惦記著王奕的事。作為兄弟,他能做的隻有這些了,剩下的路,終究要靠王奕自己走下去。
采購科的一天如常度過,鋼筆劃過紙麵的聲音、椅子擦地的聲、同事們的喧嘩聲,這些熟悉的聲音構成了孫玄日常生活的主旋律。
午休時,他獨自坐在車間外的石階上,就著熱水啃著妻子給他準備的烙餅,腦海裡卻不時浮現出昨晚王奕那焦慮不安的神情。
下午四點半,下班鈴聲準時響起。
孫玄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騎著摩托車拐進了另一條胡同。
這裡是齊老爺子和齊奶奶之前住的院子,老兩口最近要搬過來住了,孫玄的父母過去幫忙收拾東西。
院子門虛掩著,孫玄推門進去,就看見齊老爺子正抱著小曾孫在院子裡。
夕陽的餘暉灑在老人花白的頭發上,泛著金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