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沒有點燈,黑漆漆的,借著正屋窗戶透出的微光,能隱約看到灶台和水缸的輪廓。
孫玄摸索著將麻袋放在灶台旁乾燥的柴草堆後麵,確保不那麼顯眼,這才拍了拍手上的灰,轉身走向正屋。
一撩開那厚厚的、綴著補丁的棉布門簾,一股混合著劣質煙草、燒酒和屋裡人多特有的溫熱氣息便撲麵而來。
屋子裡點著一盞煤油燈,燈芯挑得不高,光線昏黃,卻在牆壁上投下晃動的人影,營造出一種暖融融的氛圍。
孫玄站在門口,目光快速掃過屋內。
僅僅幾天沒來,他明顯感覺到這屋子不一樣了。
以前王奕一個人住的時候,雖說不上臟亂,但總歸有些冷清和將就。
炕上的被褥可能隨意卷著,桌上的雜物也堆放得沒什麼章法。
可現在,屋子裡顯然被精心收拾過。炕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方桌擦得乾乾淨淨,雖然家具陳舊,卻處處透著一股子利落和用心。
就連那盞煤油燈的玻璃罩子,都擦得格外透亮。
孫玄心裡暗歎,果然,一個家庭有了女主人,就有了魂兒,有了過日子的熱乎氣兒。
他甩開這些念頭,臉上露出笑容,跟屋裡的人打招呼:“六大爺,根子哥,你們也在啊!”
炕桌旁圍坐著三個人,主位上是大隊長孫永年,五十多歲的年紀,臉龐黝黑,皺紋如同刀刻,穿著一件舊棉襖,手裡夾著卷好的旱煙。
旁邊是村裡的記分員,孫根子,大家都叫他根子哥,三十多歲模樣,精瘦乾練。
坐在下首陪著的,正是明天的新郎官王奕。他看見孫玄,眼睛頓時一亮。
“哎呦!玄子來了!”六大爺孫永年笑嗬嗬地開口,聲音洪亮,帶著長輩的慈和,
“王奕這小子明天要辦大事了,今天非拉著我跟你根子哥過來喝兩盅,說是暖暖房。
你小子來得正好,趕上趟了,快,脫鞋上炕,坐下一起喝點!”
根子哥也笑著附和:“就是,正說你呢!快坐下,炕上暖和!”
王奕更是直接往旁邊挪了挪,給孫玄騰出位置,臉上是壓抑不住的喜悅和激動:“玄子,快,上炕!正愁沒人陪六大爺和根子哥儘興呢!”
孫玄也不推辭,一邊脫著沾了泥雪的棉鞋,一邊笑道:“成!那我就不客氣了,正好陪六大爺和根子哥喝點,也提前敬咱們新郎官一杯!”
他利索地爬上炕,盤腿坐在王奕讓出來的位置上。
炕燒得熱乎乎的,坐上去,一股暖流立刻從臀下蔓延開來,驅散了一路的寒氣。
桌上擺著幾樣簡單的下酒菜:一碟炒花生米,一碟拌白菜心,還有一小碗冒著熱氣的豬油渣,顯然是林曉芳剛炸出來的。
酒是鎮子裡小燒鍋打的散裝白酒,用一個舊瓷壺裝著,旁邊擺著幾個小酒盅。
王奕拿起一個乾淨的酒盅,給孫玄滿上。清澈的酒液注入杯中,散發出辛辣凜冽的氣息。
“來,玄子,先喝口暖暖身子!”
六大爺端起酒杯示意。
“謝謝六大爺!”孫玄端起酒杯,跟六大爺、根子哥和王奕分彆碰了一下,然後一仰頭,將那小半盅白酒一飲而儘。
一股火線順著喉嚨直燒到胃裡,渾身頓時熱乎起來。
“好!痛快!”根子哥讚了一句,拿起筷子夾了顆花生米。